璟华柔声道:“既如此,沅姐姐又何必为难自己?”
妙沅道:“我这辈子只读医书,盛世朝纲也好,天下大义也好,这些都是不懂的。我跟着你大哥,这辈子其它都已经满足,就剩一个愿望,那就是能医好你。纵然医不好你,至少能控制住,好好活上个万把岁,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抱歉,又让沅姐姐失望了。”璟华歉声道,眼神却深澈明亮,毫无悔意。
妙沅吸了口气,擦了擦自己的泪水,平静道:“我很佩服阿沫,对于你这样的人还能耐着性子不离不弃。
我承认,我做不到。
你说得对,我不再为难自己。所以从现在起,我只用自己的医术来配合你,我会告诉你实情,帮你分析这样做胜败几何,而不会再管你到底做什么。
你想封闭筋脉就封闭好了,你想去望星阁也就去吧。”
璟华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哀凉,果然连沅姐姐都放弃自己了,面上却微笑道:“如此甚好。”
妙沅神色更是凄楚,她看到璟华的那种苍白平静,与当年梅妃如出一辙,他们都看似有许多的方法可以绕过那个深渊,但其实不论怎么走都难逃悲局。
“从三年前,我就开始琢磨胤龙翼,但至今仍有许多捉摸不透。”妙沅在他床边坐下,缓缓道。
“嗯,沅姐姐请说。”
“我总觉得既然先祖法力无边,那想来这胤龙翼自有通天彻地之能,但为何在你身上也就不过令你修为更高了一些罢了,就连九轰雷刑后,筋脉骨骼的重新生长也是在两年多以后才慢慢开始的,而五内肺腑更是至今未曾复原。”
“先祖神功伟德,岂是璟华可以相提并论的。”他淡淡道,带了一丝无奈。
“不是,是你自己实在太不争气,胤龙翼的神力至少有一半是用来弥补你身上的漏洞百出。”妙沅毫不容情道,“当年玹华一知半解,以为它有治愈你的神力。
但其实只是胤龙翼正好堵上了你背后贞鳞的那个缺口,令灵力不再流逝,同时也给予你强大的灵力,暂时压住毒性,不再作。”
“是,没错。”
“要么是我们高估了它的神力,要么是它确有神力而暂时并没有挥出来。”
璟华点点头,这他自己是有感觉的,纵然重新站了起来,且修为也恢复了,但心肺上的旧疾却较之以前更为严重,早年征战时受过的旧伤也时时复。
“赤胆情的毒,你这辈子是不可能会好了,但如果用强大的灵力压住,好好控制还是可以的。筋脉和腑脏上的内伤,需要长期静养调理,若能做到像之前那样听话,我也有把握。”
璟华笑笑,“如果我不听话呢?”
妙沅冷冷道:“你若想寻死,立时便能死。”
璟华笑道:“沅姐姐放心,我不想死……呵呵,我怎能死……”
他笑着笑着,便咳嗽起来,边咳边笑,到最后已经笑不下去,只弓着背压抑不住地剧咳,芙蕖双开的衾被一起一伏。
“可你若再去望星阁,或者想着要封闭心脉,无疑都是自掘坟碑!”妙沅严厉警告道。
“你每条心脉都有毛病,就好好护着都时不时会出岔子,若还人为地封闭它们,那根本就没再复原的可能!”
“是会永远断情绝念么?”璟华蹙眉。
“不,是会死!”妙沅狠狠道:“本来残缺的筋脉就像一根根绷紧的弦,经不起你施加任何一点风险!”
“明白了。这样就很好,沅姐姐与我开诚布公,便少了许多弯路。”璟华轻轻赞许道,似是对方才那番谈话十分满意。
“我再请问一下沅姐姐,我还有多久?”
“若你不再去望星阁……”
“我去的话呢?”璟华打断她。
妙沅咬牙,“一月。”
“一月……”璟华喃喃道,“既如此,那更耽搁不得!我今日便需去解了夸父的封印!”
他话未说完,咬牙掀了衾被速速起来,仿佛妙沅口中的“一月”下的并不是他的生死判书,而是他打响战争的鸣笛。
妙沅望了他一眼,虚弱的身体仍在轻微颤抖,却已在短短瞬间雷厉风行地穿戴整齐,白衣翩翩,英姿飒飒,看不出半分病容。
“你不用去了,阿沫一早就已经去了!” 妙沅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