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宜似乎瞧出她面上有些郁闷,只微微笑着唤了声:“三妹妹。”
静和便住了茶盅,一抬头对上她的眼眸,见她欲言又止似的,便道:“大姐姐有事?”
静宜修长白腻的手指捏着盖碗的茶盖,轻轻拨了两下,说道:“诸如咱们这等钟鸣鼎食之家,或是升迁罢黜,婚丧嫁娶,来往应酬,又或寻日里采买修葺,均有定例可查,这倒没什么难的。这管家理事最难之处在于一个字。”
静和听她有心提点,不由倾身去问:“什么?”
“人,”静宜笑道:“如何让人心悦诚服,如何说话得体尊重,如何又不叫下头人抓住了把柄钻空子投机取巧,都至为紧要。水至清则无鱼,若管家理事,却闹得群情激愤,不得安生,那便是当家之人的过失了。”
静和心中明白,这前半句话是说,老太太叫她们来,并不是指望着她们姐妹即刻拾起来,处理家务,而是让她们在一旁聆听这些,静宜有先天条件,早得杨氏指点,对于静和来说,这就是难得的旁听机会了。
后半句话是说,即便有旧例,也要斟酌着办,过于细究便是断了人财路,这便要招人不喜,尤其对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下人们口口相传,必然会传到外头,名声对于女子一等紧要,自然要注意。
汇总起来,浅显点说就是‘祖母叫你协助管家,你少说少做,瞧瞧看看便是了。’
静和方觉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知,为何静宜会如此好心,上一世里,静宜与她便像是天鹅和泥鳅,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罢了,不论如何,既然静宜表达了善意,自己也要有所回应。
“多谢大姐姐提点,妹妹记下了,”说罢又补了句:“听说大姐姐爱下棋,前儿回外祖父家送节礼,瞧见一套西洋琉璃棋子,虽不是多贵重,却胜在清新别致,想着大姐姐喜欢,便向外祖父要了回来,待会子便打发人给大姐姐送去。”
静宜也是见好就收,来往办差的人瞧在眼里,静宜姐妹已十分热络了。
如是几日,静和依旧去喜春苑坐着,静宜在外交友多,时常出去聚会,五日倒有两三日不在,这也不足为奇,静宜本就是惯会料理家务的。
静和每日只管带着耳朵眼睛去,从旁瞧着来往人等,把那几个常来往的记下,有不认识的或问紫瑛,或叫品红去打听,又瞧着姚氏的做派言语,倒也长进不少,似乎前世一些棘手难料理之事都另有感悟了。
这一日正从喜春苑回来,同紫瑛说了会子话,才拿出医书来准备看,便听小丫鬟道:“姚大姑娘来了。”
她常去喜春苑,静绮、姚铃儿便时常同她一道吃茶说话,今日想必也是无聊,过来说话。
静和起身迎了出去,见姚铃儿穿一件芙蓉色鸡心领直身褙子,嫩黄素面锦缎长裙,袅袅走来。
静和将她让至屋内,亲自捧了什锦攒盒,说道:“这新下来的栗子不错,我娘今儿亲自瞧着人拿砂糖炒了,你尝尝。”
二人正说着闲话,便见品红从外面进来,说道:“门房上说,姑娘的外祖家有东西送给姑娘,姑娘是去见一见,还是打发人把东西留下,人先回去。”
自从她被老太太高看一眼,府里人就高看不知多少眼,以往哪有这等待遇。
静和昨儿见了个媳妇子回话,言语间颇为伶俐,似乎正是守在二门上的,正巧借了这个机会去瞧瞧,故而带了面幕,穿了披风,准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