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一重薄雾渐笼罩了侯府,这是下人们卸了差事歇息的时候,隆福居后面芜房里却明晃晃亮着灯,几个丫鬟婆子议论纷纭,“姐姐,我可是听说姑娘要裁汰院子里侍候的,可当的真?”
“自然是当真的,”一个年长些的丫鬟说道:“锦心已做好了花名册子,详细记了每个人进府的年头,爹娘老子的情形,得了什么奖,犯过何等错,想来已经交给三姑娘了……”
一个圆头圆脑的媳妇子对她说的这些颇有些不以为然,“三姑娘那样小小的年纪,能成什么事,我们不过瞧她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表面上给几分恭敬,实则又有哪个服她,逼得老娘发了急,闹将出去,她又能怎么着!”
“林嫂子,这话可不敢这么说,”一个黝黑面孔的媳妇说道:“瞧之前梁妈妈和冯嫂子,原本是那样体面得脸的,三姑娘轻轻松松便给发落了出去,听说梁妈妈现如今在庄子上受尽折磨,日日央告庄头往太太面前为她求情,放回来做个洒扫的粗使婆子也好呢。冯嫂子更是难熬,住的屋子腥臊烂臭,连牲口都不如。”
众人听到这话,都觉一阵冷飕飕地,这侯府高门大户,夏日有冰,冬日有炭,活计又不十分累,她们一个个养的细皮嫩肉,哪里回的去过那般苦日子。
“可咱们到底是太太娘家陪嫁来的,三姑娘即便要裁撤,也得先裁撤侯府里那些罢。”林婆子转了话锋,说道。
众人不免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当初二房不得势,她巴不得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侯府家生的,如今念起自己是周家的人来了。
“话是这样说,可梁妈妈和冯妈妈处置的可着实不轻呀。”又有人小声说道。
“可梁妈妈与冯妈妈都是暗地里伙同外人谋害太太,做了错事的,”那黑面皮的婆子话音落下,众人面上神色各异,这些年她们虽没谋害过周氏母女,可玩忽职守、偷拿几样东西典当换钱这样的事儿倒也没少做,如今可是听说三姑娘同紫瑛查了一整日的账目,难保不查出些什么来。
“哼,”林婆子怒哼一声,眉毛眼睛都挤在一处,在灯光下半明半暗颇为狰狞:“她要是不给条活路,也休想得善终,大不了一头碰死在这里,我瞧瞧她一个年轻姑娘今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话众人可不同意,如今这日子好过着呢,她们可不想去死。
“林嫂子到底是个有骨气的,咱们可就承望着嫂子您了。”众人如是恭维着。
林婆子心下好气,合着这是要她做马前卒呢,她可没那么傻,她一头碰死了,她的儿子闺女怎么办,倒叫这帮子小人得便宜。
“以我的意思,咱们出几个人,连夜去周家告状,求太太给咱们做主,三姑娘再厉害,还能顶撞亲娘不成!”林婆子如是说道。
众人心中暗暗说好,二太太耳根软,容易唆摆,三姑娘不就是为着这个才哄自己的亲娘归宁的么?
因怕去的人多了被发觉,这些人里只派了两个人,又合计出一番说辞。
那两个人方要出园子,便见远处一星火光移动,紧接着那火光渐渐靠近,乃是三四个人拎着瓜皮灯笼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