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一家四口回周府拜年,筠哥儿裹了件大红色烫金绣团福纹的小袄,戴着静和给他做的虎头帽,一张肥嘟嘟的小脸,咧着嘴露出两颗新长出来的小奶牙,十分讨喜,惹的周太太抱在怀里亲了好几口,一手抱了小外孙,一手携了外孙女,含笑进了暖阁。
小丫鬟端上温热的茶水和喷香扑鼻的香油果子,周氏抓了把瓜子在手里闲嗑着,四下里瞧了一圈,问道:“从礼没回来过年?”
上一回英国公还师后部队整编,静和的舅舅周从礼也被选到军里去,一同去了宣府。
周太太就有些不高兴起来道:“可不是,人没回来,连个信儿也不送回来,真真是个白眼狼。”
“从礼接年十九了,婚事也该定下来,等成了亲定了性子,想必就好的多了。”周氏说道。
“谁说不是?”周太太说起儿子就没好气,“前儿给他相看的那个人家,他又瞧不上,嫌弃人家姑娘生的黑。”
静和撇撇嘴,这个舅舅确实非常挑,外祖父外祖母看中的几家姑娘她一个也瞧不上,后来他相中的是经营花木苗圃的夏家,夏家虽是商户,却家境殷实,夏二姑娘娇生惯养,偏碰上舅舅这个爆炭性子,时不时便有争吵。
外祖母骨子里还是溺爱舅舅的,每回舅舅舅母吵闹,外祖母就帮着舅舅,言辞间有些冷嘲热讽的意味,夏氏便也顶回来。
于是,周家就没安生过,后来舅舅与舅母吵了架后出去喝闷酒,与人哄打起来,断了腿脚,军营里的差事也彻底吹了,此后一蹶不振,只顾纵情酒色,坐吃山空。
舅母每日里闹着和离,后来外祖父因先帝驾崩之事被牵累下狱,外祖母没过多久也撒手去了。
这一世,静和会尽最大的能力保护外祖父和外祖母,她想,若是夏氏不进门会不会一切会发生变化呢?她正瞎想着,就听门上有人来报:“老爷太太,有客来了!”
来上门拜年的,正是隋大老爷夫妻以及隋子峰。
大过年的,见了面总要打个照面,背着人总是不好的,周氏如今比以往要知礼明白,顾全大局的多了。
因是世交,隋大太太也是难得的敞亮人,极对周太太的脾气,周太太便将隋大太太让至屋里的暖炕上,亲亲热热地说话。
隋大太太四十岁许,穿一件暗红色竹报平安纹对襟立领杭绸褙子,墨绿缎子马面裙,饱满圆润的大盘髻上插着数支赤金草虫头的响铃簪,一张团脸笑纹堆垒,笑着招手唤自己的孩儿上前来行礼。
那个红褐云纹袍子的少年正是隋子峰,他身侧站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虽生的胖乎乎,可瞧着面带病色,精神稍差,约莫就是隋子峰那个身子不太好的弟弟。
几位小辈们齐齐见了礼,隋大太太一把扯住静和的手拉在身边上下瞧了一番,笑道:“哎吆吆,这才几天,和丫头竟出落的仙女儿一般的品格,像极了大妹子年轻时候,瞧这通身的气派,真是叫我喜欢的紧,”一面说一面从腕子上退下一个金丝蓝田玉嵌宝约臂戴在静和手上。
静和掂着那约臂分量不轻,一时拿捏不准,又见外祖母周太太冲自己点头,方恭敬有礼地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