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太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方才的气势全然不见,换了个姿势仰卧在罗汉床上的松花色柿蒂蝙蝠纹的大迎枕上,问道:“说罢,还要瞒着我到几时?”
徐兆宽闻言微怔,随即偏过了头去,感慨道:“到底母亲洞若观火,起初儿子也是怕母亲担心,才迟迟不肯告知五弟的事。事实上,五弟在贵州改土归流,奋力剿匪此事不假,而且确实也剿灭了匪囚,只是……”
他似乎是沉沉无声露齿笑了下,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更显得那神情无奈且诡异,“五弟得胜之后,越发志得意满,他早看不惯纳贡吐司征剿土匪时桀骜不听指挥,只是当时迫于形势不得不稳重纳贡,土匪既除,也就没了顾虑,他吩咐人扒光了纳贡吐司妻女及老母的衣裳,用绳子捆了游街,引起众怒,被人暗杀了……”
这话一出,徐老太太的神色苍白苍白如纸,徐兆宽连忙又补了句,“只因五弟剿匪时确实为敌人所伤,跟随五弟的管事多了个心眼,秘不发丧,快马加鞭赶回来报信,儿子为保全五弟的声誉,才出此下策。”
徐老太太喟叹一声,眼眶上溢出浑浊的泪花,神色大为悲恸,“老五自小就是你们兄弟中最聪明的,什么书教一遍就会,什么武功套路,看人打过一遍,他就能记住七八成,我知道他是被我和你爹惯坏了!”
她说着拾起枕头旁的素白帕子在眼角摁了下,好一通捶胸顿足,才在儿子的劝说下收住了泪,感叹道:“不说了不说了,过去多少年的事儿了,多说无益。”
徐兆宽似乎不愿意去回想那段过往,压下涌上心头的思绪,望着膝头攥拢又松开的拳头,转移开了话题道:“母亲因五弟的事悲痛过度,而杨氏又被芳兰迷惑了心智,三丫头也是全无防范,儿子想不通,这样天衣无缝的计划是如何败露的……”
徐老太太神色又恢复了以往的严肃,“你果然卡到了关节处,据那曹道婆所言,她是被人威胁了,不得不临时改口,却只是让三丫头去寺庙清修。”
“是谁?”徐兆宽神色一凛,他这桩窝囊事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希望再被多一个人知道了。
“是薛阊薛尚书家的大公子!!”徐老太太一双明亮如炬的眼睛紧紧盯着儿子,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咬着说道。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是谁不好,竟然是薛阊的人,薛家可是他的死敌,两个人同朝为官时脾气就不相投,后来他的女儿成了济王妃,薛阊投靠的是太子,就将两人推向更高的对立面!
徐兆宽面色铁青的如同一块岩石,声音又冰又冷,“薛阊一直以来都是咱们侯府的死敌,三丫头如何与他攀上了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