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混乱,钱就会变成尺度。
因为现在很多人只想走捷径,只想一夜暴富,只信金钱。磕了头就能给钱,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动作而已,什么都没有丧失,因此何乐不为?
别将磕头和尊严联系在一起,你可能觉得可笑和不可思议,但是他们会觉得顺理成章,因为他们将你当成了不在同一个等级的“施与者”,你是高高在上的,你是能给他们带来金钱和心理安慰的,因此他们这些“承受者”就会自我进行心理按摩,自我的麻醉,自我的强行跟随,因此他们觉得自己没错、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他们是善于为自己造神的。
杨文斌自从那天傍晚时分在垃圾堆不远的空旷处给路人发过钱之后,前来跪拜的人竟然络绎不绝。除了类似摆馒头的老大妈这些真来许愿的,大多数人是为了钱,是冲着杨文斌的施舍来的。
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是拾垃圾的,有一部分是附近的小商小贩,还有那么几个是凑热闹的。
杨文斌听了平安的话,他直接在第二天将送出去的钱减成了五块,但即便这样,人也越来越多。
到了第三天,杨文斌将钱变成了一块,可是来的人仍然汹涌如同过江之卿。
杨文斌依照平安的话,换了宽大的僧侣一样的衣服,而来的人根本不问杨文斌为什么在这里发钱,他们眼里只有钱,反正钱是真的就行。
到了第四天,杨文斌不发钱了,他坐在自己带来的一个本地人用小麦的麦秆编织成的蒲团上,就那样坐着,看着这些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人在自己眼前做着大同小异的事情。
来的人除了一批常客之外,还有一些路过的,路过的人看着别人跑到这里,面对着直入云霄的大烟囱,扑通一声就跪下去了,自己也不管青红皂白,不问要拜的是佛还是神灵——多数人是分不清佛和神灵的,就糊里糊涂地跟着跪下去了。
杨文斌猜测,这些人的心里肯定在想:既然大家都这样,肯定有这样的道理,用不着搞清楚原因,不就下个跪磕个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慢慢地,就不再是过路的人了,而是有灾有难的人,乞求平安的人,希望发财的人,主动带着供品和梵香,也有带三尺红布,专门跑过来的许愿的。
这一部分人来这里,不是冲着杨文斌的钱来的,相反他们在这里跪拜完之后,还会在空地上留下一块两块的香火钱,而这些钱每天最终会落到杨文斌的手里,第一天有人放钱了之后,他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一百来块。
第一天就一百块钱,那么今后呢?
怨不得平安说,在留县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来钱最快的事情,就是让大众以为你代表了某种神灵。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杨文斌的思路已经完全的清晰了起来:这块离垃圾堆没多远的空地上,除了能看得到的一根大烟囱之外,连一间房子都没有,可不出几天就香火不断,扔满了闪闪发光的硬币和纸币。
那么下去自己究竟做什么呢?
——盖一座寺庙。
对!就是一座寺庙。
如果盖一座寺庙在这里,给神灵居住,那场景又会是什么样子呢?这让杨文斌充满了想象。
垃圾场的周围全是荒地,杨文斌走在齐腰的杂草中间,将无数在此交配与栖息的流浪猫和流浪狗惊吓的四处乱窜,还有无数的小虫飞蛾,心里猛然就明白了自己人生今后的方向。
平安很忙,杨文斌心里想的事情只能见了面才能说。
晚上十点之后平安到了垃圾场这边,不等杨文斌开口就说:“今晚你指挥他们,趁黑将这块碑埋好,等几天石碑从地里冒出头,你想的事情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去办了。”
“具体位置,我看就那里,”平安说着指了一下杨文斌白天打坐的地方。
平安的车后面还跟着一辆皮卡和一辆大卡车。皮卡上面放着一块石碑,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上面的字模模糊糊的,杨文斌也没有仔细看,平安又说:“发钱只能一时的吸引人,要想长久的让人关注,除了要保持神秘和超乎一般人的认知之外,还要让人‘亲眼目睹’那些‘神迹’的存在是合理的。”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是有时候眼见的也未必是实的。这就要虚虚实实。等过了这几天,你的心愿就能达成了。”
杨文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跟着平安在四下走了走,平安挥手一划,说:“这一片,到时候都是寺庙的范围……”
杨文斌吃了一惊,他一是没想到平安比自己想的多,二是没想到平安的心那么大,竟然将这么大一片的地全盖成寺庙。
平安仿佛知道杨文斌在想什么,说:“要搞就搞的大一点,即便今后万一寺庙的香火不鼎盛,这里也能当做一个消闲散心的景点。总而言之,你这个神神叨叨或真或假的住持,是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