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光芒渐渐暗了，交流也已到了尾声。

通过一些描述，方笑云证明了那个世界的存在，关于小王爷的死因，他自始至终不肯松口，谈到别的，说不到两句就会指向另一世记忆，这在很大程度上归结于众人对异界的好奇，压都压不住。

“双重人格，很严重啊。不过呢，倒可以解释最近你的表现为何看起来反复无常。”

联系往日的观察，苏小月找到新的证据。老神仙听后想了想，便也点头表示认可。

“听月仙子这样讲，老夫想起来，自打笑云那次与苏箐姑娘一同回归，性情与行事风格全都变了很多。”

“便好还是变坏？”方笑云饶有兴趣追问起来。

“变得狂妄自大，比以往更加刁毒奸滑。”老神仙瞪他一眼。

“咦？”方笑云低头在地上扒拉两下，有些失望。“果然没有象牙。”

不算隐蔽的咒骂令人侧目，苏小月掩着嘴偷笑，赫连纯美大皱眉头，暗想此人不止刁毒奸猾，且天生一张毒嘴。

老神仙抬头一记暴栗敲在方笑云的头上。“换成以往的你，敢那样顶撞余大年？长街之上敢对少将军出手？”

“你......”方笑云本想发火，听到后面意识到这是为自往日的行为开脱，应该是存了为他与赫连纯美化解恩怨的意思，只好生忍下来。

听了老神仙的这番话，赫连纯美的神色果真有所缓和，暗中却感慨自己倒霉。

老家伙用心良苦。方笑云心里记着，但他不想再有下一次，于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老神仙说。“警告你啊，如今我是圣上亲封的侯爷，打我是对圣上不敬，别倚老卖老。”老神仙便也接下去，感慨着“是啊是啊，能这样打侯爷的机会可不多，感觉很不错。”之类。

调侃几句，气氛渐渐轻松，接下来，方笑云又说了几件异界之事，中间穿插两三个笑话，惹得苏小月咯咯直笑，老神仙亦为之扶须感慨，说着“果然会被异界影响”“越发荒唐”等等。赫连纯美依旧无法如两人那样自然，却时不时掩唇皱眉，忍耐得颇为辛苦。

到这时，对于公案的调查无法进行下去，当成叙好又不合适，再说几句闲话，老神仙忽然表示自己想与方笑云私下谈两句，请两个女孩儿行个方便。

既然是私谈，完全可以换个没外人的时机，老神仙是在表明自己并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反倒不容易让人生疑。两个女孩儿都不是笨蛋，听后纷纷点头，接着又道自己也有话想与方笑云单独谈。

很容易取得一致，赫连纯美与苏小月暂避到远处，留下老神仙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按理说不该多次一问，可......”

“有什么话直说，别做出这副样子，怪瘆人的。”

“也好。”老神仙点点头，目光变得冷厉起来：“雷鸣闪电，凭空多出来一世记忆，嘿嘿，糊弄两个女娃或许可以。”

“您不相信？”方笑云微微挑眉。

“那个世界的确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编造出来，由不得老夫不信。不过不应该不是纯粹的记忆，还有承载记忆的魂魄，对不对？”

“呃。”方笑云领悟到他的意思。“您怀疑我被异界之魂占据身体，夺舍？”

老神仙摇摇头，“异界之魂必定受到规则排斥，这点毋庸置疑。强大如魔王尚且不能降临本界，一个来自没有元气世界的魂魄，哪有那么容易夺舍炼气士的身体。不管它在不在，都不值得老夫担心。”

“您到底想说什么？”

“老夫担心你被异界之魂的记忆同化，从思想、本性上变成他。”老神仙严肃说道。

方笑云呆了片刻。“......我说不会，您信不？”

老神仙轻叹一声。“这种事情，老夫信与不信不重要，也帮不上忙。我只是提醒你，一界规则的存在是其存在的根本，身在其中，除非力量强大的到无视规则，便只能顺应而不可违背。”

“这......太大了吧！难道您觉得我因为多了一点记忆就能破坏规则，毁灭世界？”

“蠢货，老夫担心你没有好下场！”老神仙愤而怒骂。

“......好吧。”方笑云还是认认真真地道谢，并再三保证自己会小心，坚定地做一个本界蝼蚁，不让异界魔头得逞。

思想是最难以捉摸的事物，他的这番保证没什么意义，老神仙也没有办法好想，除非有法子将那部分记忆从方笑云的脑海中剥离出来。叮嘱两句，他又慎重说道：“异界总归是异界，名字本身就是罪过。老夫理解你以前为何不对人说，今天既然说了，对于后果应该有所预料。”

方笑云闻弦歌而知雅意，接过来道：“我就没要求您替我保密。还有她们两个，总会有些人要交代。”

“是啊还有她们......唉！倒不如不讲。”

“不讲不行啊。刑天审不了我，那么多人看到，总得有个解释对不对？”

“编个理由......”

“编不出来，也不想编。”方笑云想了想，“其实说有说的好处，以往只是时机不对。”

“什么时机？什么好处？”

“将来您会知道。”

“混账东西，又要故弄玄虚！”老神仙举起手要打。

“谢谢您。”方笑云忽然道。

“啊？”

“谢谢您为我做那么多事。从今天起，我不再怀疑您什么。”方笑云认真说道。

举起的手臂凝固在半空，再也无法落下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