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不正是看中这一点么?”徐瑨微笑。
郭宁信心十足:“他赶紧带人来,正好让海上之人见识见识我们的威风!”
定海军的船队继承自当年胡沙虎作乱时,被宰杀的大批完颜氏宗王。船队落入郭宁手中之后,就立即承担了运输数千人马南下山东的任务,后来又成了在渤海往来走私的主力,并逐渐将活动范围扩张到南朝宋国的港口。
因为海路动辄以千里计算,船队每次出航,经常需要数月甚至半年才回程,所以各路船队的纲首在海上生杀予夺,权力极重。
汪世显掌控船队以后,也必然继续倚重这些纲首,但倚重不代表放任。他参照定海军的军户制度,制定了保甲和纲发连坐的制度,将会把这些海上的强人,真正管起来,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为此,和纲首们彼此熟悉,建立信任,是很重要的。
眼下就是很好的机会。
告诉这些纲首们元帅得子的消息,带他们及时登门庆贺,便足以显示出汪世显把他们当作自己人看。而这也显得汪世显与郭宁关系亲厚,地位非同寻常,能够借郭宁的地位,稍稍震慑海上之人,以便于再往后的手段施展。
论这种小心机,郭宁麾下其他几位将帅还真没有及得上汪世显的。汪世显在河北塘泺攀扯地方豪强,做起保镖生意的时候,其他人还满脑子都是打家劫舍呢。
两人正待就这个话题再谈几句,龙津桥方向的天际,忽有火焰熊熊,而远近各处约莫有百姓聚集的方向,也都骤然扰攘。再下个瞬间,喊杀之声冲天而起。
“来了。”
郭宁大步站到校场正中,眺望被火焰染红的天空,冷笑了两声:“这种时候,不想着骤然发动,反而要点一把火给自家壮胆?女真人办事,越来越似儿戏了!”
与此同时,汪世显兴冲冲地带着一群纲首们,正沿着客舍和都元帅府的夹墙走来。他身后一人略紧跟几步,取出肋下夹着的盒子,掏摸出一只旋纹盘口的金瓶在手。
“怎么样?”那人笑道:“就拿这个,当作给元帅的贺礼!”
汪世显转身一看,饶是在深夜里,也被烁烁金光晃花了眼睛,几乎脚下都要发软。
“这……怕不得用赤金四五十两打造!看手艺,也是南朝名家所制……这太贵重了吧!哈哈哈,看来你身家不菲,这才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好东西啊?”
“……”那人笑了两声,还没回答,忽然听到夹墙高处传来的杀声。
汪世显止步抬头,皱眉:“怎么回事?城中还真就有人作乱?”
以他的身份,自然先前就从郭宁口中得到了一点提醒,但他身在都元帅府的范围之内,倒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可言。
在汪世显身边,那手持四五十两赤金瓶的纲首也抬头倾听,一边听着,一边嘟囔道:“真动手了,仆散端那老小子倒没有骗我。”
汪世显继续抬头,看了两眼天色,才忽然反应过来。他翻手就按刀柄,口中厉声喝道:“林振,你要造反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恶风。
那名叫林振的纲首直接就拿赤金瓶为锤,猛砸汪世显。
汪世显急侧身躲避。他也是经验丰富的武将,但毕竟不以个人勇力著称,何况身在狭窄巷道之中,又是猝不及防,哪里能避得开?赤金瓶狠狠落在他的头颅侧面,只听得咚地一声闷响,汪世显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
林振踏步向前,又是一记猛砸。这种在海上讨生活的人物,能够做到纲首的,个个都是狠角色。林振看上去像个富商模样,但他握紧金瓶发力的时候,袍袖斜飞,从小臂到手腕肌肉贲起,血管搏动,简直便如蛮牛鼓劲。
这一下正中汪世显的面门,用力比方才还大许多。整个赤金瓶猛地瘪了下去,像是一团废纸被平平拍在汪世显的颧骨上头。汪世显的颧骨登时碎裂,口中、鼻中鲜血狂喷。
汪世显翻身倒地,不动了。
林振再不多看汪世显一眼,他抬起鲜血淋漓的右手,指着不远处的角门:“冲进去!杀了郭六!”
在汪世显倒地的时候,夹墙之下到处血肉横飞,同时倒下了不下二三十人。剩下百余人如癫似狂,猛地冲过角门。他们从怀中取出隐藏的武器在手,齐声高喊:“杀了郭六!”
角门之后,就是校场。
杀声骤然发于肘腋,徐瑨怒喝:“怎么可能?”
“原来凭藉在此,原来是要里应外合!”站在校场中央的郭宁猛然回身,脸色变得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