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即便沦为阶下之囚依旧咬紧牙关不肯松口的大丽没了素日里的冷静,尖叫道:“那暴君六岁时便晓得让护卫压制住身边的宫人,拿匕首捅杀身边人了,他天生便是暴君,同旁人何干?”
“哦。”女孩子的声音平缓不见波澜,轻应了一声开口道,“那你放心,今上不是天生的暴君,想来往后不会成为暴君,也没有人会把今上成为暴君的原因归咎到杨仙芝的身上了。”
平静的声音中有种天然的凉意,却半点剿灭不了大丽的惊慌和怒火:“便是那姓赵的不是暴君,可类比那倒霉的江小姐,我的仙芝又怎会逃得开狐狸精的名头?还有哪个做天子的敢碰她?”
“你先时不是很高兴你的杨仙芝长相酷似江小姐吗?如今人人都说她长得像江小姐你怎的又不高兴了?”女孩子问道。
大丽:“……”
屋内一阵诡异的安静。
站在屋外的季崇言轻哂:不过是又想要江小姐的相貌又不想担上江小姐的名声罢了!大丽太过贪心了!
也不知安静了多久之后,大丽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传闻是怎么来的?”这一句声音陡然变的尖细,“是你们做的?是你们要害我的仙芝?你们……”
女孩子平静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觉得这件事需要我们来做?”
大丽一怔,本能的脱口而出:“你们在骗我,定是在骗我……”
“我们用得着骗你?”女孩子的语调依旧平静,面上神情未变。
大丽却下意识的缩起了手脚,整个人狼狈的抱成了一团。
这样的自己……用得着骗?
她抱着自己的腿脚喃喃:“那会是谁?杨衍呢?杨衍在做什么?仙芝是他的女儿,他便这么看着我的仙芝摊上这样的名声?”
“这你就误会杨衍了,”女孩子好脾气的向她解释道,“杨衍还是安排了一番的。只是他眼下人不在长安城,去江南道查你同老夫人的事情了。”
大丽:“……”
不等大丽开口,女孩子便继续说道:“他人不在长安城,自然比不得人在长安城的旁人。这么多秀女入宫,却叫你的杨仙芝一枝独秀,难免会有很多人不高兴。杨衍虽说厉害,可到底人不在长安,也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如此情况之下自然有人有办法把这件事传扬出去。”
大丽只觉得此时的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莫大的陷阱之中:他们以为自己成事了,却处处慢人一步,调走了杨衍,让她的仙芝孤木难撑,在这等情况下进了宫。
做下这一切的是眼前的这位和门外的那位,可散布谣言的不是他们,他们自始至终都躲在暗处,还不曾被人发现。
大丽脸色苍白的越发厉害了,她喃喃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做错事的是我,何必牵连我的仙芝?她是无辜的……”
此时面色苍白的大丽看着真真可怜,可姜韶颜知道,若非此时将她禁锢在这里,面前这位决计会用最阴狠的手段来对付旁人。
姜韶颜笑了笑,开口道:“放心,我不是你。当年的事与杨仙芝无关,她没有惹到我,我自不会对她如何。”
大丽抿了抿唇,抬头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她。
她惯会算计,不管对方与自己是不是无冤无仇,甚至可能有恩,都会毫不留情的下手,如此的人……她着实不太敢相信对手会就这么放过她的软肋。
“宫里是什么地方?花团锦簇,杀人不见血!你们把她送进宫,亲自把她推进了那个地方,她自会面对这些来自旁人的算计。”女孩子看着她,平静的说道,“难道将人送进去之前你不知道?”
垂眸沉默了片刻的大丽忽地开口道:“杨衍不可能永远留在江南道。他会回来的,不可能对仙芝不管不问。”
女孩子点头:“不错,他会回来的,只是在他回来之前,得了类似江小姐名声的杨仙芝日子有些难捱而已。”
“要成为人上之人,总要吃些苦头的。”抿唇的大丽眉目舒展开来,笑了,眼里的得意复又聚拢而来,“我的仙芝会走出来的。这是杨衍亲自为仙芝选的路,有朝一日,仙芝自会做到那个最高的位子上。”
对大丽的自信,女孩子不置可否。只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忽道:“你觉得杨衍为你的仙芝选了一条好路?”
“自是如此!”大丽笑着向她看来,“我知道你同我说这么多话的理由,可我不会说的。”
这不会说的,自然指的是杨衍和她的秘密。
“我也好,仙芝也罢,我们都是他最重要的棋子,无可替代!”大丽笑了,“你便是杀了我,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秘密。”
女孩子看向她,冷冷开口道:“既是棋子,怎么可能无可替代?”
大丽脸色一僵,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女孩子没有再说话,只是临转身离开之前,对她道:“往后但凡关于杨仙芝的消息,我都会让人告诉你。”
大丽垂眸,看着窗外没有理会她。
出门之后,对上季崇言,姜韶颜开口:“我以为你也会进去见一见她。”
“没那个必要。”季崇言说着,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她方才的话,“既是棋子,怎么可能无可替代?”
所以,大丽的笃定迟早会输,不过早晚的问题。
女孩子看向他,顿了顿,又道:“既是棋子,也不可能知晓全部的秘密。”
大丽知晓的不会是全部,只是其中一环,不过这一环也缺失不得。
“无妨,她迟早会说的。”季崇言对此倒是并不在意,只是目光落到女孩子颜色美丽的唇色之上,忽地开口道,“你……今日怎的突然涂了唇脂?”
女孩子朝他笑了笑,神情淡然自若:“女子爱俏,我如今这相貌虽难以悦人,却也想悦己。”
季崇言看着女孩子,眉头却下意识的蹙了起来,顿了片刻之后,忽道:“你今日对大丽说了很多话,其实不必如此。她人就在京城,下次再来说也是一样的。”
“我早想说这些话了。”女孩子笑了笑,伸手覆向自己的胸口,莞尔,“我看不惯她良久。”
一切的对答,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
季崇言垂眸沉默了片刻,半晌之后再次开口道:“如此……我送你回去吧!”
静慈师太说的关于女孩子的那件事……消息当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