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正文卷第三百二十八章仙草周承顺一听就知道其中必有人推波助澜。
翔庆近期战事确实比从前顺利许多,却也并非百战百胜,郭保吉打得甚是艰难,毕竟他领兵奔波,是攻非守,还要顾及城中百姓,而城中西贼以逸待劳,在当地已经半年多,早已熟悉情况,还有不少降将帮着出主意,叫魏军很是吃了一些亏。
可消息传进京城,却变成了郭保吉战无不胜。
有勇无谋也就罢了,传言之中,此人被天子发贬去宣州,还立下大功,把江南西路治理得妥妥帖帖,又兴圩田堤坝,又减少徭役,眼下人虽然走了,圩田同堤坝依旧留着,短短半年,就叫当地百姓增益至少一倍,便是赋税也增收了八成还多。
这还只是第一年而已,一应未曾建好,再等几年,还不晓得那圩田会如何厉害。对于百姓而言,没有比能让他们多得银钱更好的了,引得江南西路一地人人哭着喊着想求郭保吉回去做父母官。
一个领兵的高官,精于战事不说,还长于治政,极得百姓拥戴,如何能不引人猜忌?
这几年来,因天子多病,性情难免不同往日,发贬官员的事情时有发生,又因他听那星南大和尚的话,要吃天地灵气荟萃之草药练出的药丸,催要下头进奉,更是引得怨声载道。
周弘殷越是病重,就越疑神疑鬼。
要知道郭保吉多年以来四处戍边,去过的地方何止江南西一路,另有淮南淮北、荆湖北、广南东、京西、河东、河北,而郭家更是世代将门,四处征战,除却本家所在的地方,其余枝脉分布各地,或在正军之中,或是厢军里头,俱都已经出头,拿出舆图画一画,整个大魏的版图,没有他们不到的势力。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可像郭家这样的将门世家,一旦起了反心,便是他们自家不想反,谁又知道会不会同魏太祖一般,有那黄袍加身的一日。
“……小的打听到一个消息,说是翔庆军中回报,郭监司同西边多有往来,忽有通信,还遣人送过东西过去,又私下面见过对方来的使者……”去打探消息的人小心翼翼将自己探来的密信说了,“郭家而今在京中还有两个儿子,长子在学士院里头修书,次子在国子学中念书,而今修书的那一日已经告假回家了,念书的也多日不曾上学,只走了一个女儿,好似是去兖州投外祖一家了。”
周承顺一般也是帝王家出身,听得当日周弘殷召郭保吉回京时,特地还给他一对儿子安排了京城的差遣同书院,哪里还有不知这是明面施恩,实际以子女为质,便不住冷笑。
走了个女儿倒是不算什么,妻子都留在京中,已是够用了。
不过想到从前与兄长说起史书里头将帅投敌,致使妻子被诛的典故时对方的反应,再对比今次父亲的做法,周承顺只觉得差别甚大。
当日周承佑叹惋男子行事,却致使家小同受牵连,遇得将帅当真要反,到了那一步,遇得一个薄情寡义的,为保自己性命,妻子儿女父母兄弟,又有哪一样舍不下去?如此以人为质,不仅无用,还显出十分残忍刻寡。
周承顺叹了一回,心中却并不认同兄长的说法,只觉得若不处置,如何能警示后来人。
眼下来看,今上的想法,倒是与次子殊途同归了。
打听清楚消息,知道了可能的原因,周承顺就不再着急,等到下头人把那大夫找了过来,径直带着人往内廷而去。
他进宫之后,先去了一趟清华殿,等到问诊完毕,确定兄长没有什么大碍,只需吃了药卧床静养,随即转身就去了垂拱殿。
此时天色虽然不早,然则按着往日天子行事历,应当正在批阅奏章才是,可到得地方,却听闻周弘殷早回了福宁宫。
周承顺闻知之后,转往福宁宫而去,果然一到门口,就见得一排小黄门立在外头。
他远远站了片刻,这才走得近了,寻个边上的禁卫问道:“可是星南大和尚在里头?”
那禁卫不敢回话,却又不能不回,只好低头不语。
周承顺也不逼他,往前行了几步,同仪门官道:“我有事要见陛下。”
纵然是亲生儿子要见老子,当那老子是皇帝的时候,却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仪门官迟疑了一下,半日没有动作。
周承顺多少猜到对方的心思。
此刻星南大和尚在里头,自从此人进宫得了天子青睐之后,就常常进福宁宫中授课传业,而周弘殷除非当真卧床不能再起,几乎从未缺课,上课时便是发生天大的事情,也不会中断。
“我先前遣了门客去蓬莱岛采药,谁知因缘际会,得遇仙草,已是采得回来,今次是向陛下报喜的。”
那仪门官听得有蓬莱岛仙草,又是从皇子口中所述,哪里还敢耽搁,一咬牙,隔门唱了一句。
殿内没有回声,直到听说那蓬莱岛仙草之事,才听得一声铃响。
仪门官连忙把周承顺让了进去。
福宁宫乃是天子居寝之所,周承顺转进偏殿,果然见得当中地面摆了两块空荡荡的蒲团,周弘殷同那星南大和尚相隔而坐,间的他过来,立时就道:“我儿去蓬莱岛上得了仙草?”
周承顺早有准备,将手中抓了良久的一个小木盒子托举起来,道:“正是此物,儿子当日派去的人行舟至半,忽然海上大风大浪,船舟几欲倾颓,等到云收雨歇,面前有海市蜃楼,当中仙人吹笛弹奏,舞乐四起,最后见得一名仙子将手中仙笛择了一处地方埋下,不多时,便长出紫竹簇簇。”
“虚影消散之后,众人面前忽现一山,那山同海市蜃楼中仙子舞乐的场景如出一辙,绕岛一圈,却在一处角落见得那紫竹。”周承顺越说越是惟妙惟肖,到得后头,已是手舞足蹈起来。
周弘殷先还只随意听听,此时却是慢慢坐直了身体,拿眼睛看着那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