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赵汝愚那虚弱的身子,至暮,一行人便在祁东小庄歇息。
这么多人,镖局的人习惯了风餐露宿,在村中的祠堂勉强凑活一晚。李伯言找了户条件较好的人家,给了些钱,腾出了两间屋子。
“委屈赵相公了,今晚便在此讲究一晚,舟车劳顿,等明日咱们便可入永州了。”
赵汝愚一路颠簸,脸色略显憔悴,车上基本没有与李伯言搭话,如今坐定,才道:“此番,老夫还以为注定要客死衡州了,多亏伯言相救。”
李伯言摇头道:“子直公刚正不阿,孰敢谋害您?”
赵汝愚苦笑地摇头,“长路漫漫,本就身染重疾,朝政噩耗频频传来,若不是尚有心系之事,老朽早已撒手人寰。”
“赵公还有何愿?”
赵汝愚微笑地望着李伯言,说道:“韩党当道,排除异己,如今党禁之风愈演愈烈,大宋早已风雨飘摇,如此厄难之际,内忧外患,如何能安邦定国?未得驿卒消息前,老朽想着节夫惧吾,若是吾一死,党禁便能消除,那么能够让天下贤良不受连累,老朽死不足惜,不过如今看来,节夫不但不想放过老朽,连子充兄、晦翁都不放过,他是在葬送国本!”
李伯言看到老泪纵横的赵汝愚,也明白,党派倾轧,是件多么残酷的事情,“赵相公节哀,相信终有一日,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赵汝愚长叹一声,道:“范公差驿卒来信,说是永州大有可为,老朽这副残躯,还有些余力,若是能用在此地,也算是精忠报国了。”
“赵相公此言极是。”李伯言如今最怕的,还是这位老人郁郁而终,能够有所寄望,那么才有活下去的信念。
“听驿卒所言,如今荆湖围垦造田,甚为兴隆,可为何所收粮草,不得自给自足,反倒要半仰食江、楚、庐、安之粟?”
赵汝愚毕竟做过右相,对于政务十分精通,一语便道出关键问题。
“这个问题,晚生与范公已经讨论过,如今围垦开拓出来的田地比比皆是,只是缺人。”
赵汝愚摇头道:“如今党禁森严,想调派流民,恐怕也是件不可为之事啊。”
李伯言心中暗叹,果然当过宰相的人就是不一样,范念德还在琢磨如何兴农事,赵汝愚还未至永州,便将李伯言的计划关键都指了出来。
既然地有了,缺的是人,当然是增加人手了。大宋的户籍,自然是跟田地联系在一起,想要增加永州的粮产,自然是增派流民的方式来得最简单。
不过如今党禁森严,贬谪荆湖之地的州官,虽不在党禁名单之内,但多少遭受排挤,这个时候提议调动流民,弄得不好,被人构陷意图谋反,恐怕得不偿失了。
李伯言笑道:“子直公放心,晚生早有妙计。”
赵汝愚眉头一挑,“你有计策?”
李伯言笑道:“既然流民不能调遣,那就落户造籍,让流民成良民。”
“哪有如此简单?大宋百姓安土重迁,若无官府批文,如何能让他们落户至此?伯言此举不切实际,以我之见,还得循序渐进,湖广之地广袤,若要展,还需时日啊。”
循序渐进?若真按如此展,几十年都未必有所进展,到时候江山都是鞑子的,还谈什么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