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言之前为什么想要挖空心思将朱大神给请来,那是因为陆九龄、陆九渊一死,心学再无可以跟朱门理学抗衡之力,天下之大,学者成千上万,李伯言不可能为了立新学而周游全国,如果是朱大神这样,早已是儒学名宿之辈,将理学扶正,那样子后世也不会出现禁锢人思想的仁义道德之教条。
然而朱大神不买账啊,即便是真的来了岳麓,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想要“一统江湖”的老气横秋之色,让李伯言赴岳麓,无非就是要教之以理。倘若真的要革新理学,早就跟赵汝愚回永州了。
然而他这一来二去的,居然忘记了当世还有一股逆流而生的永嘉学派。
叶适倡导的是什么?那是“功利之学”,主张的乃是“通商惠工,以国家之力扶持商贾,流通货币”,反对的就是传统“重本抑末”即只重农业、轻视工商的政策。
这特么简直就是给李伯言的标配导师啊。
大宋官场讲究资历辈分,学派之间,同样讲究这个。
为什么朱大神被朝中之人群起而攻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朱门理学太过庞大了,若是不加以驱之,将来朝堂上,恐怕都是他老朱的人了。
李伯言并不想封侯拜相,他这“大宋改革总设计师”,说到底,还是太过年轻,在商场上如鱼得水,但是面对朱大神这样的狠角色,终究还是不够资格,以至于即便是白吃他一顿两千贯的泡面,在赵汝愚、范念德看来,也是无可厚非的。
现在有了蹭叔,这局势就变得不一样了。赵汝愚独木难支,但是叶适不一样啊,永嘉学派本就是传承好几十年的功利之学,只要稍加改造,完完全全就可以跟理学抗衡,那李伯言何必要费尽周折,去跟朱大神去较劲。
于是乎,悲催的朱熹,还没想着要不要上车,已经被李伯言踢下车了。
李伯言忽然恭敬地朝蹭叔叉手一拜。
“你……你……你别……”面对李伯言突如其来的尊重,叶适显然有些不适应,退了两步,道:“别以为这样,某就能原谅你。”
“水心先生之名,早就如雷贯耳。”
赵汝愚脸皮抽动了两下,真是服了自己这个学生了,方才还一脸茫然的样子,立马就如雷贯耳了?这翻脸真的比翻书还快。心说,还是潘黑炭好糊弄,至少没那么多心眼儿。
“别,不敢当!赵相公,你这个门生太过生猛,某真是吃不消。”
赵汝愚笑道:“正则不必理会大郎,只是想让正则你看看,如今这个永州模式,如何?”
叶适坐下来,瞥了一眼李伯言,问道:“敢问赵相公,这李家作坊是如何让数万人受益的?”
“大郎,你跟水心先生说说,是如何做到的。”
“慢着,那作坊,不会就是你的吧?”
李伯言笑道:“正是,水心先生有何高见?”
叶适瞠目结舌地道:“难以想象,真是难以想象。”
“在下不过是高屋建瓴,看清了整个大宋的商业现状罢了。”
叶适呵呵一笑,道:“如此狂妄,大宋的商贸都被你看清了?某怎么就不信呢?”
“正则啊,你且听听大郎有什么意见。”
李伯言看了眼赵汝愚,说道:“历朝历代,为何重农抑商?就是认为贾人窃民之财。如今我大宋商贾纵横四海,商业繁盛,只是依旧无法脱离土地这个关键之点,与民掠地,便是窃民之财,有利有弊,土地兼并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