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内静得可怕。这会儿,本来即便要召见李伯言,赵扩都应该实在寝宫的福宁殿亦或是勤政殿,然而因为内朝人多眼杂,此事非同小可,所以才在垂拱殿召见。
连丧五子,对于一个做父亲的来讲,是件多么悲痛的事情。赵扩良久之后,都还没恢复过神色来,若是因病早夭,那只能说老天要他成为孤家寡人,但是,这一回是有人下毒手,那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了!
“你跟朕说说,究竟是什么样人的人,才会如此痛下杀手?”
李伯言心头一凛,牢记赵汝愚的提醒,回道:“草民不知。”
“那你知道什么?”
李伯言沉默片刻,说道:“草民只知道,圣上的几位皇子,他们是没过错的。”
“你倒是会说话啊,是啊,朕的皇儿没错,这些歹人,有什么冲朕来,为何要对朕的皇儿下手呢!”
感受到赵扩的愤懑,李伯言缓缓道:“圣上若是没什么事,草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慢着,朕看了叶适的那本书,上头说的钱荒,真能自行解决?”
李伯言点了点头,说道:“真能。”
“朕不信,叶正则说得都是空头大道,既然永州模式是你提出来的,那你跟朕说说,假使如今城中生钱荒了,该当如何?”
其他什么都不去理会,这个钱荒,真的是令贯彻了整个大宋朝,始终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圣上,草民问您一个简单的问题,钱少了吗?”
赵扩眉头一皱,道:“只可能多,不可能少,除非是有人毁钱。”
“那么钱不流通于市上,钱去哪儿了呢?”
“朕,是让你解决,不是让你给朕出题来的。”
李伯言缓缓道:“假使如今临安出现钱荒,一,乃城中富贾储钱成风,这钱当成了镇库钱,二,便是这钱它流到别的地儿去了,譬如永州的琉璃最近在市上格外走俏,还有这果酒,苏州、临安百姓争相购买。”
“朕若是记得不错,这些东西是你们李家产的吧?”
李伯言笑道:“正是,可圣上近来听说苏州、临安闹钱荒了吗?并没有吧。因为草民,都用这些钱,又在苏杭买了粮食,拿去荆湖赈灾了,所以钱又回到了市面上,看似这钱一来一回的,其实就是钱本身的价值体现。圣上试想,若是这钱都藏于家中,那与石头有何区别?”
赵扩恍然大悟,旋即又眉头一皱,道:“那仅仅是你,朕的子民如此之多,难不成朕都要让他们一个个拿出钱来,去接济灾民?”
“自然不是。草民近日在各地筹划的钱庄,便可解钱荒的困局。”
“钱庄?”
李伯言笑道:“正是。草民的钱庄,就是将那些富贾手中的石头,变为活钱。在草民钱庄储钱,一百文一年可获利三文,都是储钱,存在家中库房,不如交给草民,这样不就既能获利,又安全?”
赵扩骇然,“你……搜刮如此之多的民财,究竟要干什么!”赵扩唬了一大跳,万一李伯言卷钱不还,这世道不就乱起来了?
“圣上莫慌,钱,自然是让他再生钱。这些储蓄的钱,若是依旧放在钱庄的库房,自然还是一堆石头,而让他们在市面流通,这样草民得利,那些储户们也得利。”
赵扩皱眉道:“此等钱庄,若是交由朝廷,岂不更加靠谱?”
李伯言一笑,果然,他早就料到,便笑道:“这件事,官府做不得。”
“为何?”
“因为这钱,一旦入了官府的库中,即便是被某些人贪了,试问官家,储户敢向官府要钱吗?草民是商贾,所以一旦储户利益受损,自然会告官,但是官起了贪念,试问圣上,大宋的百姓,该去告谁呢?”
赵扩眯缝着眼,问道:“难道钱荒,朕就真的只能靠你们这些商贾,而束手无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