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安贴着墙壁,陷入了思考中。
就连视野里,那些一向喜欢多管闲事的弹幕都在劝他:
【还是别去了,这一看就是针对这个身份的陷阱……】
【这支军队看衣服是正军啊,一看就是冲着你来的。】
【是因为镇民们集体觉醒了吗?还是谁走漏了消息。我觉得这群人不是什么无私的人,恩将仇报的也不是没有。】
【对,不去为好,赶紧跑得越远越好,这第十天肯定很关键。】
【……】
他知道弹幕说的是对的。
但从游戏进程的角度上来看,不可能无缘无故突发一个事情在他面前,就是为了让他逃跑的。
游戏进程环环相扣,每一环都会通向下一环,如果他选择了跳过其中的一环,在进入下一进程时,可能便会因为缺失线索而失败。
如果他只想普通通关,自然可以逃走。但他的目标是完美通关,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摆在眼前的事件。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移了步子。
……
鲜红的心口血洒在雪面,人群一片轰乱。
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有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却被母亲紧紧捂住嘴,生怕下一个被杀的就会是他们。
这些突然出现的正军士兵,不会顾忌着照顾老弱病残,揪到谁就杀谁,毫不讲理。
……他们在找一个人。
一个突然出现在他们镇上,如同神明一般给他们觉醒了能力,为他们开辟了一天光明大道的,神仙一般的人。
“摩陌。”
苍老的镇长在人群之中,低声对着胡子拉碴的男人说:“他昨天还在你家的,你应该知道人在哪,快把人找出来啊。”
摩陌抱着青晴,眼中闪过挣扎。
青晴的身子,冷得像冰。
由于大早上镇民们都被突然地从镇子里赶出来,很多人连件厚实的衣服都没加上,站在这风雪交加的大广场上,没有哪处不是冷的。
他抱着青晴,一点一点传递着自己身上的温暖。
“我也……不知道。”摩陌轻声说:“他昨天下午就走了,好像是去塔楼那,但是后来也没看见人。”
“而且,镇长爷爷。”青晴忽然发声,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苍老的镇长:“就算我们知道他在哪,也不该把他推出来啊,他昨天还救了我们……”
“胡闹!贵族和我们如何一样!”镇长手中的拐杖点着地,眉头紧皱:“他们这些贵族老爷,被找回去也没事,但找不到他,我们可就真死了。”
一旁,一个畏畏缩缩的青年也在说着:
“是啊青晴,你还小,不懂这些,就算那个贵族昨天确实干了好事……那也不过是贵族的补偿,有这种方法,他们早就该惠及大陆了,不过是拿我们当试验品而已。那些个贵族老爷,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我早就说不可能没什么问题,哪有这种好事,送了能力就走人,肯定又是那些个权谋斗争,还把我们卷进去……”旁边也有人在说。
青晴眨巴着眼睛。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长辈们昨天还因为得了能力兴高采烈,将人奉若神明,要吹锣打鼓要举办宴席,到了今天就又如视仇人,非要把人推出去不可。
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令她仍未反应过来。
而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忽地人群又引起了一片慌乱,接着,她感觉一只大手忽地穿过人群,一瞬伸了过来,正好掐在她的肩膀上。
“晴晴,晴晴——”
摩陌的叫喊炸起,下一刻,她感觉自己被猛地拽了出去,面对着一根染着鲜血的长矛。
“倒计时开始。”
铁甲士兵说着。
矛头寒光烁烁,青晴看着这针刺一般的寒芒,看着这群唯恐触怒了士兵的镇民,神情间没有一丝害怕。
她被突然地选中,要被突然地杀死时,却突然笑了出来。
“大哥哥说的没错啊。”她笑得很开心,眼睛镜面似的,倒映着这群人恐慌混乱的神色:
“……叔叔阿姨你们的行为,果然足够荒谬。”
明明大家都有能力。
明明大家并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之力,一些猎户甚至身手不输于士兵。就连她的爸爸摩陌,都是一名实力不俗的能力者。
但就是因为被杀的不是自己,因为是钝刀子割肉,能祈祷下一个不是自己,能祈祷真的有人会来救他们,所以连聚起来反抗一下都不得,哪怕有人出头,也只是个例,很快便被杀鸡儆猴。
……觉醒了能力,手握有了力量,平民也依旧是平民,他们不是士兵,没有血性,没有真枪实战的训练过,这样的人哪怕见了血,也只是会退避——因为他们早就习惯了被挤压生存空间,而后默默无言地退避。
她的话语引起了一阵骚动,而后,更多像看【异类】一样的目光,再度投到了她的身上。
那目光中,除了艳羡和嫉妒这样复杂的情况,还多了一层畏惧。
站在人群中的摩陌再也忍受不了,在看见青晴离着长矛如此之近时,他身上的能量瞬间爆发出来,直接朝着那群围着他们的士兵冲去。
而青晴的手上,也同一时刻升腾起了火焰。
火焰很微弱,渺小,如同窗前的烛光,平时顶多只能用来点个火,但在这个时候燃起,却代表着她对这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无声的宣战。
……与其说是宣战,不如说是寻死。
她和摩陌的力量,根本不够,连一点水花都溅不起。而本来能够被带动的人群,也像木头桩子一般僵在原地,一点奋而斗争的意思也没有。
人群与人群,像是被割裂开来,成了两个集体,贸然出头之人,则成了士兵们要剿灭的目标。
“找死。”
小统领一声令下,那圈围着镇民的士兵瞬间一动,长矛从一环穿了进来,就要刺穿青晴的身躯。
青晴站在原地,以一种毫不惧怕的姿态看着刺过来的长枪,而后,如同鸡蛋碰石头一般,掌心朝着尖锐的枪头就拍过去。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哪怕再没有血性的人,看见一个小女孩挡在了他们身前,多少都会有点行动。
但现在,她只看见了一群极其麻木的镇民,习惯了被士兵们压迫的镇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首先去死的镇民。
而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看见了自己那一向有些沉默寡言的父亲,一直表现得畏缩,不敢率先反抗的父亲,忽地推开人潮朝自己冲来,抱起自己,紧紧将她护在怀中。
她手中的火苗熄灭了。
下一刻,她听见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长矛挺进声,再下一刻,她听见了许多人的惨呼,与躯体倒地的沉闷重音。
摩陌抱着她,没有感受到被穿心的痛苦。
他抬起头,满是冷汗的脸上被泼墨似的,洒满了鲜血。
士兵的鲜血。
鲜血如烟花一般绽开,飞在空中,入眼之处全是被一斩而断,仍未来得及落地的躯体。
而在一片飞溅的血色中,身周散发着空间光芒的青年,站在他的面前,手中一柄漆黑的长剑,那长剑上未沾染一丝一毫的鲜血。
苏明安看着这群即使被救了,也麻木地没有敢与他一起对抗士兵的镇民,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立刻反身朝着另一环的士兵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