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后,安森决定先观察观察。
当然这绝对和怂了没有任何关系,最多也就是从心而已——即便自己把情况告诉路德·弗朗茨,对方也未必会因为这么“一点点”的突发意外,就终止这么重要的调停对吧?
至于宗教审判所那边…自己也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罢了,是否采纳完全是他们的事情对吧?
更何况他们也有自己的情报网,没准现在已经知道黑法师回来了;就算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真的决定莽一次,也完全有时间收手对吧?
综上所述,主动自爆是鲁莽且不给自己任何退路的愚蠢行径,果断从心才是对自己负责任,足够理智的决定……
嗯,就是怂了。
坐在吸烟室角落的阴影中,安森悠然自得的端着咖啡,一边享受着莉莎塞给自己的蛋糕,一边欣赏着眼前正在上演的“戏剧”。
一个精灵,一个女人,一位老人。
三个身影围坐在壁炉旁,在充满迷幻的缭绕烟雾,流光闪烁的酒杯,昏暗的壁炉火光间不断的变幻着交谈的对象和表情;竭力向一个人展示真诚,再向另一个人传递虚伪。
眼前调停和谈判的场景,让安森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上辈子的黑帮片;一身礼服,手拿烟斗的总主教,在他的视线中总和某个撸猫的男人重叠。
伊瑟尔王国的大使莫里斯·佩里戈尔,是一位看上去和人类很像的精灵,据他自称拥有八分之一的奥斯特利亚家族血统,谈吐幽默,动辄引经据典,让另外两人露出会心一笑。
和优雅的言辞相比,他的态度却是极其强硬;路德·弗朗茨一次又一次的打断争吵,试图劝说莫里斯让步,但都遭到了拒绝;而每当总主教提出条件时,他就会很巧妙的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这样毫无意义的谈话持续了将近三十分钟,放下空酒杯的精灵大使请求去一趟盥洗室;这委婉的“停战”邀请,立刻得到了另外两人的赞同。
“砰。”
伴随关上的房门,吸烟室内几乎同时响起两个松了口气的声音。
“他还是想得到更多的让步。”
路德·弗朗茨放下烟斗,瞳孔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炉火:“前线的情况已经藏不住了,我们得给精灵们一些实际点儿的东西。”
“就不能想办法贿赂这个娘娘腔吗?”端着杯散发着花香气息的葡萄酒,卡塔琳娜夫人十分不满道:
“老路德,你知道因为这场该死的战争,铁路委员会替王国承担了多少损失?光是日常维护的费用和员工的工资,就已经让许多人不满了!”
卡塔琳娜·维拉,前铁路委员会理事长康斯·维拉的遗孀,丈夫死后她一个人撑起了维拉家族;因为克洛维王国规定女性不得成为议员,她不得不找了个入赘的丈夫,并将他扶持成为了新的理事长。
安森和这位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在“钢铁苍穹号”的凶杀案上,她和她那位面色苍白的丈夫也是旁观的五人之一。
加上博格纳子爵,那起凶杀案的五位“观众”有三个都是某位小说家的托儿…每当想起这件事,安森都后悔为什么没一枪毙了他。
“就因为他足够贪婪,今晚才会出现在这里。”路德·弗朗茨冷冷道:
“伊瑟尔精灵的传统工艺品和舞蹈很流行,我给他的奢侈品店和舞蹈学校拨了十万金币的低息贷款…就为了让他今晚愿意来谈判。”
“十万金币?他是精灵还是吸血鬼?!”
惊愕的卡特琳娜夫人怒骂道,不光是她,坐在角落里的安森也忍不住咋舌。
只是谈判就能拿到十万金币…这钱能武装十个满编步兵团了!
“他是个像吸血鬼一样贪婪的精灵,这正好是我们需要的。”看到对面卡特琳娜夫人厌恶的表情,吞云吐雾的路德总主教熄灭了烟斗:
“现在这个贪婪的精灵想要的不是钱,而是让他能继续捞钱的大使身份,我们需要给他一些能在精灵王面前吹嘘的资本。”
卡拉琳娜夫人叹了口气:“那么你需要我怎么做,老路德?”
“很简答,我要您说服铁路委员会,裁员十分之一。”
“什么?!”
“您没听错,卡特琳娜夫人,我要铁路委员会在王都裁员十分之一。”总主教轻描淡写道:
“作为回报,我以总主教的身份向您保证,秩序教会不会减少对铁路公司的任何投资。”
“这样既可以向伊瑟尔精灵王表态克洛维无意入侵他们,也能缓解你们目前的亏损状况。”
“总主教大人,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的,我很清醒。”
“铁路委员会在克洛维城有四万雇员,您要让四千个铁路工人变成流浪汉吗?”
“我对他们的处境表示遗憾。”
“这件事要委员会全体同意,我一个小小的理事长可做不到!”
“我对您很有信心。”
看着丝毫不动摇的总主教,卡特琳娜夫人气愤的皱起了眉头:“我不明白,老路德,我真的不明白…是你力排众议,让秩序教会同意在克洛维王国兴建铁路,是你给了我们第一笔投资,破例让教会给了我们技术!”
“现在你却为了一个恶心的吸血鬼去毁灭它,为什么?!”
“恰恰相反,我这么做是在保护它。”路德·弗朗茨平静的倒了杯酒,轻轻的推到卡特琳娜夫人面前:
“等伊瑟尔精灵大使回来,你会坐在这儿,告诉他铁路委员会愿意让步…对吧?”
愤愤的卡特琳娜夫人望着总主教毫无情绪的脸孔,那略带威胁的话语让她缓缓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冷冷的迈步离开了房间。
烟雾缭绕的吸烟室内,只剩下安森和路德·弗朗茨两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无情?”
空荡荡的房间内,路德·弗朗茨毫无征兆的突然开口说道。
这是在问我?坐在角落中的安森有些不明就里,只能勉强微笑道:“不,我觉得您在竭力避免一场战争…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勇气?”总主教突然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那我再告诉你另一件事,无论有没有今晚的调停,这四千人都会被会解雇——因为战争爆发导致港口封锁,亏损严重的铁路委员会早就在讨论解雇工人的事情了。”
“而他们实际要解雇的人数,是八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