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挺帅的。
十几公分长的头发,染成奶奶灰。
有点像周星驰的造型。
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历经沧桑的成熟,偏偏容貌却是年轻后生,那种反差感,越加让人觉得帅气。
路远自己都没想到,从某个角度看,竟然和郑伊健有几分神似。
没染成鹦鹉,似乎也是天意。
得!
就这样吧。露屁股蛋的事,真心干不来。
第二天早上八点,从网上搜了一下男子汉服图片。
九点的时候,路远站在镜子前。
汉服加身,长衫宽袖,手持折扇,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公交站等车的时候,两个小萝莉偷偷打量着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好半响之后,小萝莉们走上来,主动搭讪。
过膝黑丝袜,小短裙的萝莉腼腆害羞:“小哥哥,你好。我也是汉服爱好者,我家里有好多套汉服呢。不过平时不怎么好意思穿出来。咱们能加个微信吗?以后可以交流交流。”
另一个眨着眼睛开玩笑:“小米要跟小哥哥只交流汉服吗?”
路远心情大好。
看来自己这身造型不算差。虽然跟唐儒生的要求不符合,但约莫着这种出场方式,也能震惊四座。
上午十点,天馥酒店宴会c厅。
不难找。
从酒店大厅开始,就有身穿旗袍的姑娘接待引领。更是有广告牌指路。
清州第一届书画笔会。
c厅占地几百平,重新收拾过了。
角落分区桌子上摆着酒水蛋糕点心,气氛很随意。
该来的差不多全来了。
大家三五成群端着红酒闲聊。
有旗袍妹子端着酒招待。
六七个记者扛着摄像机拍个不停。
书画笔会,书画当然是重点。
c厅正中区域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
正式开始后,到场的人都会写一副字,或者画一副画。作品后续会在网上进行拍卖。筹到的钱捐给希望工程做慈善。
这是个出名的机会。
任何曝光,都可能打出名气。
后续作品卖出高价,同样是话题。
今天到场的人,都有功利心。所以每个人都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与众不同。
有刻意拽文“谈吐不凡”的。
有年纪轻轻,留着大胡子扮粗犷的。
可是等路远出场的时候,大家看到他这一身造型,一个个还是懵了。
我去!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大家都想出风头不假,但大家多少还都含蓄点,像这么夸张的造型,可做不来。
这货谁啊?过来拍戏的?
镜头对着路远,一个个开始拍个不停。
众人被抢了风头,心里肯定不爽。
其中一个大胡子中年人直接就忍不住了:“小兄弟,走错片场了吧。这是清州书法家和画家的慈善聚会。你干什么的?工作人员,让闲杂人等出去吧。”
带路远进来的旗袍妹子尴尬笑道:“陈老师,他叫路远,也是咱们清州的画家。他有邀请函的。”
大胡子中年人名叫陈大同。
今天到场的,应该属他名气最大。
省书画协会的理事。
擅长画花鸟。
成名作是《雄鹰展翅》。曾获得省美展一等奖。陈大同现在的价格是一平尺两千块。
他不知道今天这场书画笔会,是唐儒生特意为路远筹办的。
今天他最大牌,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才是主角。
所以,一看到路远这种“抢风头”的出场方式,就很不爽。
上上下下打量着路远,很敷衍的说了句:“抱歉抱歉,误会了。没想到老弟也是画家。年纪轻轻就成了“家”,了不得,了不得啊!不知道老弟有什么作品?”
路远很谦逊:“陈老师不认识我,我却认识陈老师。陈老师的大名如雷贯耳,在咱们清州,乃至东南省,都大名鼎鼎。在您面前,我就是个晚辈。我毕业不久,都是瞎画。还要陈老师多指点。”
陈大同皮笑肉不笑:“老弟这话说的……我就一些虚名,不足挂齿。倒是你一口一个陈老师喊着,我就给你一些忠告。小伙子啊,做人一定要踏实。什么另辟蹊径,靠穿着,靠打扮,都是邪路,都是歪路。咱们是画画的,永远都不要忘了本,想走的更远,就要有自己的作品。靠一些歪门邪道吸引眼球,就算出名了,也是被人调侃鄙视的笑柄。多静下心来,磨炼磨炼自己的画工,别只知道溜须拍马。”
他拍了拍路远的肩膀,“鼓励”道:“加油!我相信你,只要潜下心来,好好练习。总有一天,你也能像我一样,一平尺卖到两千块。”
“多谢陈老师,这些话晚辈一定记在心里。”
他微微躬身,手持折扇,抱拳,彬彬有礼,像极了古代知书达理的公子哥。
唐儒生说这小子自己会算计。
没错!
路远从进来的那一刻就知道,扮丑根本行不动。剑走偏锋,别人浮夸,他就必须要低调内敛。
大家在镜头前闲扯,有意无意说着自己做过的慈善,有意无意说着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
路远就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欣赏着大厅里挂着的一些书画作品。
“正餐”终于开始了。
主持人上台一番客套说辞,然后就是在场的书法家,画家,现场创作,每人一副作品。
有个书法家上台了,手里拎着一瓶酒,仰头就灌,一瓶酒下肚,奋笔疾书。一边意气风发唱着《满江红》,一边写着行草。
挺有些水平。
一个画家上台了,洗手,洗脸,就差焚香沐浴了。
然后大吼一声:“请笔来!”
尼玛,还好喊得不是请笔仙来。否则就变成灵异了。
有助手送来一个大盒子。
宽半尺,长一米。
打开之后,一个超大的毛笔躺在其中。
画家忽然跟中邪了一样,抓起那支大毛笔,往磨里一沾,开始在宣纸上一通乱画。
这画的什么鬼玩意?
路远感觉随便换上来一个熊孩子,只要能拿得动毛笔,都可以画出一样的水平。
宴会厅里偏偏却传来满堂喝彩声。
同行是冤家,当人面却可着劲恭维,指不定背地里鄙视了一百遍。
人就是这么复杂。
越不要脸的人,越要面子。
越心有魑魅魍魉的,越把自己扮成金刚罗汉。
也有不屑为伍正常点的。
但这些人就注定与话题无缘了,即便是后续,也不会有曝光度。这场合来的,真就只是露脸了。
终于轮到陈大同了。
有人拍马屁:“早就听说陈老师一手倾墨画法鬼斧神工,大开大合,不拘小节,陈老师这次可要让大家开开眼界。”
毕竟是省书画协会的理事,大家都给几分面子。
立刻有人迎合:“对。陈老师这次一定不能小气,让大家好好学习学习。”
陈大同挽起袖子,笑道:“好好好……既然各位同行这么盛情相邀,那我就献丑了。艺术的形式分很多种,大家共同学习。”
路远站在人群外安安静静的看着。
他没听过“倾墨画法”。
准确的说,他连“倾墨”这两个字具体是哪两个都不清楚。
很快他就明白了。
有工作人员在桌子上铺好宣纸。
一米宽,五尺长。
一个旗袍妹子端着一盆墨汁上来。
另一个旗袍妹子拿着一只碗。
陈大同接过碗,盛了半碗墨汁,唰的一下朝着宣纸上泼去。
“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陈老师不愧是陈老师。这一碗墨泼的,豪气干云,墨染宣纸,走势遒劲,充分展现了一个道理,人就应当与天争,永不服输!”
又一碗墨泼上去。
另一个人拍手,激动的不行:“妙!大开大合,倾墨如风浪,气势磅礴,让我想起了海啸滔天。陈老师这两碗墨泼下去,画作未成,神韵已现,如此抽象画法,陈老师当以此而青史留名!”
这俩人很明显是陈大同的朋友。或者他找来的托,或者有求于他。
路远在一旁尴尬的不行。
皇帝的新衣,大抵莫过于此。
陈大同越加专注,动作幅度夸张。
猛地又是一碗墨盛去。
可惜,因为动作太大,有墨弄了旗袍妹子一手。
那妹子本能的甩了一下。
一滴墨落在宣纸上。
陈大同忽然停了下来,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有人摇头惋惜,跟他媳妇被人非礼了一样:“可惜!可惜啊!如此一副杰作,因为这一点墨,灵魂全没了。”
“唉!小姑娘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知不知道,一个画家,有些状态可遇不可求,有时候一辈子都未必能遇到一次。你这分明是毁了陈老师啊。”
小姑娘吓坏了,赶紧道歉。
陈大同很满意。一脸严肃是装的,不严肃怎么让人感觉到这事的严重性?
但有人已经帮他扮了黑脸,他很乐意做个虚怀若谷,大度慈悲的长者。
他已经准备安慰一下小姑娘没事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两位老师此言差矣。我觉得这姑娘不小心弄上的一滴墨,反而让这幅画更加出彩。说是画龙点睛之笔,都不为过。”
说话的人一席汉服,手持折扇,不是路远还能有谁?
陈大同黑了脸。
哪都有这小子……
上面这番话,他可以说,甚至可以说的更加漂亮。
但他还没说,路远就先说出来了。那么之前的一脸严肃,就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好人都让路远落了呗。
风头都让这小子出了呗。
陈大同一直都是脾气暴躁,这会儿直接忍不住了:“画龙点睛?呵呵……你知道我画的是什么吗?”
路远:“陈老师水平太高,我不懂。”
陈大同:“你这是嘲讽我?”
路远:“不,我真不懂。”
陈大同摔了碗,怒吼:“你什么都不懂,插什么话?还画龙点睛!成!你行你来画,我倒是要见识见识,到底是怎么画龙点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