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馥雪吃水果的动作一顿,眼睛一眯,看上凉慕华怀中小人。
那孩子巴掌大的小脸,泪痕遍布,整个人瘦瘦弱弱,脸色也是蜡黄蜡黄,坐在那儿怕是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
早在这之前,上官馥雪就得到消息,凉慕华想要将上官子睿强行挂在自己名下,今日时机正好,为了回报她送来的华服,她就勉为其难助她一臂之力!
对于孟氏将所有希望都寄在一个五岁的奶娃娃上,上官馥雪是不赞同的,毕竟在这阴暗的内宅之中有太多的孩子无端夭折。
况且就算让他平安长大,若长成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草包也只有拖后腿的份儿!
凉慕华本想在众人面前秀一下慈祥,可惜那孩子一碰到她,就像是撞了鬼怪似的,本来是呜咽呜咽的小声哭,突然拉开嗓门嘶吼。
嚎得那叫一个肝胆俱裂!
嚎得那叫一个悲怆凄凉!
听得人心神俱碎!
凉慕华面色一僵,拧着眉头温言细语的哄着,可惜娃儿不闪脸,你自说的天花乱坠,我自哭的天翻地覆!
一妇人见此,犹豫的开口:“这孩子是不是认生啊!”
凉慕华面上不好看:“怎么会呢?这些日子他可是天天跟妾身身边呢!”说着,连忙招来奶娘,“睿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哭闹个不停?”
奶娘急匆匆的上前,仔细看了一下,用他最爱的糕点玩具哄,可还是没用。
凉慕华不由有些急了,尤其是在看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嘲弄目光,以及身边上官捷越来越阴沉的面色,心陡然一沉,死死的盯着怀中的奶娃娃,那模样恨不得手里有根针扎进去一样!
正一筹莫展之际,花园外又传来了骚动。
“怎么回事?”上官捷声音压得低,脸上不悦表现得很明显。
“回将军,是五姨……”
未待下人说完,五姨娘便冲了进来,疯了似的冲上前,将孩子从大夫人手里夺了过来。
“放肆,这里也是你乱闯的地方!”上官捷面色陡然一变,沉声呵斥。
五姨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不安的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奴婢听到睿儿的哭声,母子连心,一时慌了神!”
孩子到了五姨娘手中哭声渐渐小了,看的凉慕华眼睛里喷火。
“一个贱婢居然敢自称是七少爷的母亲,来人啊,将五姨娘带下去!”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是五姨娘聪明的朝上官捷方向转移,“将军,求你救救睿儿,救救睿儿啊!”
大夫人的人将人强行抱了过去,哭声再响。
一群人生过孩子的妇人轮流来抱,什么法子都使了,这孩子就是哭个不停。
这孩子搁谁手里都哭个不停,正一筹莫展之际,南宫烈焰突然开口:“不若让三小姐试试!”
“这么多生过孩子的妇人哄着都没用,三小姐一闺阁小姐知道什么?”
凉大太太出言否决,平日里姑嫂两人走了勤,她自然知道自家妹妹对上官馥雪的芥蒂,此时若是能让上官馥雪插手,随便扣个罪名,她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不定就有用了呢!”南宫烈焰骚包的摇着扇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官馥雪,“坊间传言,三小姐一瞪眼,可止小儿啼哭!”
这话一出,立马噗嗤笑倒一遍。
上官馥雪更是气得眉毛都烧着了,靠,她这是拐着弯说她长得吓人!
龙炎也憋着笑,清了清嗓子,这时候再没人帮她,她可怎么下台啊!
“三小姐乃是沈大夫高徒,七少爷哭个不停,想必是身体有什么不舒畅!”
众人这才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如此,雪儿,你就给小七看看!”
“是,父亲!”上官馥雪恭敬的起身,来到大哭的上官子睿身边。
左瞧瞧,右看看,看的凉慕华阵阵心惊,生怕上官馥雪突然来个栽赃陷害!
上官馥雪冲着她意味深长一笑,退开。
“如何?”上官捷面露着急。
上官馥雪淡淡笑着:“不过是夏日蚊虫多了些,想必丫鬟婆子没关好门窗,累得七弟被蚊虫咬着了!”
上官馥雪上前一步,撩开上官子睿的裤腿,果然见一片红肿肌肤上有个黑乎乎细长长的生物在爬动!
凉慕华见此面色大变,猛然抬头看向上官馥雪。
未待她说什么,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枚细长的银针飞出,将那细长的“蚊虫”死死的钉在桌面上。
南宫烈焰慵懒的收回手,命人将一针射死的虫子丢进酒中,仰头干尽:“天芒山以人血饲养的乌甲虫泡酒可真是滋补圣品啊!”
一遇到道破“蚊虫”身份,乌甲虫那可是转吸人血的毒虫啊,此虫外形同一般蛇虫蚊蚁一般,经常掩身其中。
不过这种虫一般不主动攻击人,但是它特别喜欢迷迭兰的花香。
旁人或许不知,但是上官捷清楚的很,凉慕华最爱兰花,至今院里你还种植着十几株兰花!
“夫人,你为何要害我的睿儿?”
五姨娘适时地一声凄厉嘶吼将苗头直指凉慕华!
“胡说八道,不准你诬蔑我母亲!”上官妙歌立马挺身而出,怒斥地上的五姨娘。
“夫人,你抢走睿儿也就算了,只要你好好待他,就算你一辈子不让我们见面,奴婢也忍了,可是睿儿还小,不懂事,有什么错您冲着奴婢来吧!”
豆大的泪珠从五姨娘的娇容上滑落,本就弱不禁风,现在更是摇摇欲坠了。
上官馥雪站在一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挑衅的看向面无表情的凉慕华。
这就是本小姐的回礼,好好享受吧!
场面不由变得有些凝重,就在大家要被这片凝重压死的时候,凉慕华从容不迫的走了出来。
“妾身得将军抬爱,主持府中中馈,这些年来勤勤恳恳,不敢有一日懈怠。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些年妾身膝下只得一女,宗祠祭祀,非男子不得入内,心里便想着为将军府留个后也是好的!
睿儿虽是庶出,但将军府男丁单薄,她又颇得妾身喜爱,就想着将这孩子将这孩子过继到嫡出一脉!妾身对睿儿之心天地可表,若有加害之心,愿遭五雷轰顶,死后不得超生!”
上官馥雪嘴角噙着计谋得逞的笑容,看来凉慕华真的被自己逼着无路可退,不然又怎么会将这赌天立誓的话出来。
若是平日里她如此义正言辞,定然能让她全身而退,可是她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日是她娘,上官捷最爱的女人的忌日!
凉慕华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将上官子睿过继到自己膝下,又说什么无子送终的话,听在有心人耳朵里,却成了讽刺上官馥雪她娘没儿子送终,诅咒她泉下不得安宁!
连死人都不放过,心可真狠啊!
上官馥雪只想冷哼,拽个屁,自己还不是一个蛋都下不了,抢别人的算个毛本事,有种自己生去!
凉慕华一番慷慨陈词之后,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看着台上面无表情的上官捷。
只见上官捷木然的抬起头,对龙炎南宫烈焰欠身一礼:“让殿下和世子见笑了,内宅丑事本不该惊扰诸位的闲情逸致,不若移步花厅看茶?”
内宅争斗哪家没有,但是闹到长孙殿下和天子帝师面前实在是丢人。
想到这里,上官捷心里就愤怒,看向凉慕华的眼神也冷冽了几分。
“这里风光无限,上官将军且当我们不存在!”南宫烈焰勾着邪魅的眸子,淡淡的摇着扇子。
他不走,其他人自然也就没有挪步的道理。
上官捷目光一沉,看来自己今日非得有个说法不可,面色不悦的看向台下众人。
“今日之事疑点重重,凉氏你身为当家主母责无旁贷,我命你速速查明真相,给众人一个说法,顺便给自己洗清嫌疑!至于这些日子,小七还是由五姨娘先带着!”
前半段听在众人眼里,无疑是上官捷非常相信凉慕华,可是后面又将孩子交还给五姨娘,又是对她的质疑。
其实想想很容易明白的,凉家势力大,上官捷明知自己将被留任京都,为了前程,他自不会贸然得罪凉家的,因此将此事交给凉慕华处理,相信结果肯定会是死个奴才,杖责个奶妈之类的。
至于为什么将孩子还给五姨娘,那纯属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无论起因如何,凉氏没有管理好内宅,在自己在重大臣面前出了丑,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如此做也是趁机告诫凉慕华,凉家势力再大,这个将军府还是他上官捷说的算!
“荒唐,庶出子弟养在嫡母膝下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怎么能跟着一个姨娘呢,万一以后学着歪门左到,败坏将军府名声可怎么办?”凉大太太见自家妹妹受委屈,自然要出来说两句。
可是她忘了,这里不是凉家!
上官馥雪突然想笑,她只是搭好柴火,她们自动跳下去不说,还不怕死的往火里浇油,还没见过这么急着找死的呢!
果然见上官捷变了脸色,沉声对凉大太太道:“多谢凉大太太对将军府的关切,大太太说的不错,庶出子女养在姨娘身边实在不像话!”
上官馥雪一听,“感激涕零”的开了腔。
“馥雪替母亲感谢夫人大德,夫人和母亲不愧是姐妹情深,母亲都亡故多年,夫人依然不忘母亲,心里念叨着母亲膝下无子,不但大肆操办母亲的忌日,还将七弟过继到她的膝下当儿子!”
“母亲何时说过要将七弟过继给大娘!”上官妙歌见自家母亲吃瘪,连忙上前帮忙。
“长姐,这是夫人众目睽睽之下,亲口说出要将七弟过继到嫡出一脉的!难道馥雪听错了吗?”上官馥雪一脸茫然的求救众人。
陈夫人自是乐意看凉慕华好戏,笑盈盈的附和:“三小姐没听错,本夫人也听到了,凉妹妹说的是过继到嫡出一脉!将军府的嫡出一脉自然是上官将军明媒正娶,大门抬进来的已故上官夫人!高姐姐,您认为妾身说的对吗?”
凉慕华面色异常难看,尤其陈夫人刻意加重“明媒正娶、大门抬进来”这些字眼!
高氏最重礼法,之前那事本就对凉慕华心生不屑,再加上如今这事儿,高氏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凉慕华的意思是想将孩子养在自己膝下,若是在平日,她自然不会说什么,可是这人偏偏在已故上官夫人的忌日提这事,其心险恶!
连死人都不放过,高氏自然不会给她留面子!
“自然是对的!”
上官馥雪一听,面上笑意加深:“母亲忌日,馥雪正愁着自己一介女儿身,入不得祠堂祭奠,谁想夫人如此善解人意,将七弟过继到母亲膝下,雪儿在此谢过了,改日到母亲墓前,雪儿一定跟母亲好好说说您这位后妈的好!”
上官馥雪死死的咬重“后妈的好”四个字。
“相信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会好好感谢你这个好姐妹的!说不定今晚就入了你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