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声鸣镝撕裂了空气,锋锐的箭尖直逼姜尚后心。他快速地侧过身子,顺手便抓了身旁的一名守卫挡在身前。
果不其然,接二连三的鸣镝声穿风过堂再次逼向姜尚。
映月她果真出手了,偏偏是在谢云怡几乎咬舌自尽的情形下才出手。她定然是存了心思,想借姜尚的手除掉二房,可怜谢云怡心心念念地护着,便是宁死也不肯泄露大房家眷藏身所在。
姜尚一眼便察觉了映月藏身之所,他身下士兵在他眼神示意下,分作几路人马包抄映月。
凌细柳便趁着姜尚自顾不暇之际,摸出袖中银针,暗自处理了谢云怡身旁的掣肘。她猫着身子悄然靠近了谢云怡,快速将人扶起,谢云怡几番苦苦挣扎,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见到凌细柳只惊慌地开口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鲜血不住的从她口中溢出,凌细柳一眼望去,她满是鲜血的口腔里,舌头半耷拉着,已是将断未断。
她知道她想对自己说什么,是以她轻轻地抓住了谢云怡的手,道:“母亲,细细不会走的,您说过再不会丢下细细的。”她也不管谢云怡挣扎,用足了力气扶起她便走。
“哪里走?”贼人很快便察觉了两人踪迹,举着刀便追来。
凌细柳眸光微动,手指间银芒如雨闪过,身后立时便有数人倒下。而她身侧的谢云怡却浑然不知。
她将谢云怡扶到花丛中躺下,手指轻轻地拂过谢云怡的背脊,轻声道:“母亲,您在这儿歇会儿。”
谢云怡担忧地看向凌细柳,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便觉颈部一阵酥麻,困意席卷而来,须臾间闭上了眼睛酣睡起来。
见状,凌细柳稍稍安了心,将她藏得更深了些。
算算时间,楚皎然的人马也该到了。
许是真的是福至心灵,依稀间她听到了成群的马蹄声,似在耳畔。抬眼望去,却只看得见刀光剑影,被押解在旁的二房中人也趁乱逃窜起来。
一群深宅女子哪里斗得过刀尖上过活的士兵,眨眼间便有几人丧魂于刀下。凌细柳于楚家无情,自然不在意这些人的生死,她甚至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死在自己面前而无动于衷。
这时,一名满脸是血的羌人举刀砍向老太太,却是身旁的丫头朝着贼人腰际狠狠一撞,刀偏了过去,只砍在了石头上。
老太太踉跄着爬起来,未走几步,身后的人再次追上来,眼看着刀就要砍在身上了。
凌细柳原是作壁上观,眼角余光瞥见石径上的暗影,便拼尽了全力扑向了老太太,已舍命的姿态将老太太护在身下。
后脑勺上传来一阵寒意,她快速侧过了身子,那寒意便转向了腰际。
她睁大眼睛,满目惊恐地看着老太太,亦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腰背上银光乍现。
以往,在这磐楼前面的湖畔,岸边杨柳依依,池中荷叶田田,芙蕖千顷。她带着映月同谢云怡一起撑着小舟,于绿叶红花间穿梭,当真是棹发千花动,风传一水香。
一晃眼六年过去了,荷叶依旧田田,只这荷塘的水再不复以往清澈,俯身望去只见满目的红。
忽然之间她在想若是那一日自己没有发现楚皎然的秘密,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这不是她。
滚烫的鲜血洒满了她整个背脊,甚至于在转身的刹那溅了她满脸满身。
她缓缓地抬头,终于看清了这人面容。
鬓如裁,眉如画,目似寒星,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她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狼狈。
只是,这近在咫尺的春风容颜,竟是这般眼熟,琉璃色光华里,她只看得到他眼眸深处浮出的一抹讥诮的笑意。
即是这一眼,凌细柳笃定,他看穿了自己。
纷沓的脚步声接踵而来,身着铠甲的将士行至少年人身旁,沉声道:“舒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