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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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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老黄来送洗脸水,问起早饭想吃什么,说厨下备有咸肉、酱菜、豆腐、竹笋、蘑菇、霉干菜,这几样李熙都没兴趣,这年头所谓做菜要不煎炸,要不熬住,要不蒸熟。韶州邵二娘和陈招弟跟着自己学了几手后,做的菜勉强还能下咽,这老黄又没受过自己点拨,能做出什么菜来,还不是煮豆腐,煮竹笋,煮蘑菇,蒸霉干菜?又有什么吃头?

昨晚在钱宴家吃的一只炖山鸡味道就很不错,虽然冻了一夜有点不太新鲜,骨头也有些硬,但比啃老咸肉还是强多了。这个年代盐很金贵,腌制咸肉的盐又都是最次等的粗盐,那肉看着有些发绿,吃起来有些苦,远不及后世的腊肉好吃。

因为刚才小小地丢了一点面子,肖白现在急着找回场子,因此一进入小树林,他就活跃起来,骑着马像头北极熊一样摇来晃去,三十支箭让他一口气射光二十八支,乱箭齐发之下终于射到了一只一斤多重的山鸡。山鸡中箭五支,死状凄惨。

旗开得胜后,信心大涨的白马公子表现越来越好,他左右开弓,又射了两只山鸡,一只家鸡和一个在小树林里拾荒的村民。村民中箭倒地,吓得一众人手忙脚乱,肖白本能地想到跑,李熙不让,主张赶紧救治。

四人下了马快步朝村民奔去,还没跑到跟前,那村民就站了起来,顺手拔掉插在身上的箭,嘴里骂骂咧咧地道:“哪家倒霉孩子又来消遣老子?”

人没事,众人俱松了一口气,不过骂人可就不对了,肖县尉怒气冲冲上前去责问那村民:“你奶奶的骂谁呢?”

那村民五十多岁年纪,长着一张饱经风霜的面孔,一副已经有些呆滞的眼神,经验告诉他来者不善,这几个家伙没一个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

吃肖白这一喝,山民连连打躬:“我以为是哪家捣蛋孩子戏耍我,可不是存心骂您。”

李熙拦住肖白,问他有没有伤着,要不要先包扎一下,那村民见李熙说话和气,忙道:“没事,没事,这箭虽然射在了我的身上,却软绵绵的,跟大笨鹅啄了一口相似,不信,你看,连我的这件皮袄子还没穿透呢。”

那汉子贴身穿着一件旧皮袄,外面罩着一片烂麻布片,麻布破破烂烂,那件皮袄子却还是完整的,黄澄澄的闪着油亮的光彩。

李熙仔细查看了他的那件“皮袄子”,发现刚才中箭的地方只有一个白点子,的确是没有穿破,肖白的那支箭也不是插在他身上,只是被麻布片挂住了而已。于是终于放了心。

只是不解他那件皮袄子究竟穿了多久没洗,硬邦邦的像块铁板,别说肖白那轻飘飘的一箭,就算用刀劈,轻易的也别想得手。

不过李熙还是有些不安,给了他一吊钱,算是精神安抚费。

肖白觉得没这必要,箭是射中了他,可又没伤着人,虚惊一场罢了。

他一个小老百姓还敢去告官不成,就算去了又能怎样,本县县尉和县尊都在这呢?

李熙笑了笑没说话,因为有了这个插曲,打猎的兴趣荡然无存,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就决定打道回府,还要收拾这几样猎物晚上喝酒呢。

回城的路上,肖白说:“昨夜我真是醉昏了头,怎能让县尊回县衙去睡呢,那地方现在连野鸡都不去,尽是狐狸。我在街西有座宅子,是我刚来那会住的,后来人口多了就迁了,一直都有人住,不荒废,我已让人收拾去了,就请县尊屈就两日,待开了春再寻一块好地皮起屋架舍,人得安家才能乐业嘛。”

李熙刚要推辞,肖白又道:“一所宅子而已,县尊要是客气,就是打肖某的脸了。”李熙便道了声谢。二人说说笑笑间,忽然望见路旁有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庙的门窗已经被人卸了去,房顶又塌了一角,看看的是没人住了。

不过令人不解的是庙堂里竟有一股青烟透出,隐隐的还夹杂着一股浓郁的炖肉香。

李熙使劲嗅嗅鼻子,赞道:“好香的炖肉,是哪家乞儿在这摆宴呢。”

这个山神庙如此破败,怕也只有乞丐们才回到这住,乞丐们若是讨到肉或者捡到死狗、死猫、死兔子什么的,会凑在一起炖煮来吃,俗语叫做“摆宴”。这些个典故,做过半年乞丐的李熙还是很熟悉的。

他翻身下了马,提着马鞭子走向山神庙,没有门,那也不必敲了,咳嗽了一声后,李熙便站在了庙门口。庙堂很大,正面的神像金漆剥落,只剩泥胎,是一尊威严的将军像。李熙执鞭朝它拜了几拜,见神就献三炷香,这是李熙给自己定下的规矩,鉴于此庙已破败,想来正神早已离去,所以三炷香就免了,拜拜还是应该的。

因为庙顶龙骨塌陷,屋顶漏了一个大洞,因此庙堂虽然幽深却并不昏暗。里面的情景是看的一清二楚。四块条石围成了一个简单的火塘,火塘里柴火正旺,四根木棒搭成加之,架子上吊着一个破瓦罐,瓦罐里浓汤挤着眼,每一个水泡炸裂,继之都散发出一股浓香。

一个身材短粗肥胖、圆脸浓眉的笑面和尚跪趴在地上,一眼观察火候,一眼盯着瓦罐里汤泡,一只手随时增减柴火,另只手则往汤里撒一些碎末作料,正忙的兴致勃勃。

李熙只看了那和尚一眼就狠吃了一惊,大雪寒冬的,他竟然只穿了一件单衣,却脸颊红润似涂胭脂,额头上隐然还有汗珠。

“我操的,一个光头和尚在这炖肉吃,真是岂有此理。”肖白的随从肖三爆了一句粗口,他把手一扬,两个跟班“蹭”地窜进庙里,挽袖子就要上前去捶打和尚。肖三出身军旅,在淄青为将佐多年,习惯了用拳头跟人交流。

“你干什么?”李熙喝道。

肖三的两个侍从愣住了,他们回头瞅了瞅肖三,肖三脸色有些难看,搁在山东那会儿,一个小小的县令他还真不放在眼里,但他也知道此地是岭南,发话的这个人不仅是本县尊长,还是自家公子爷的朋友,在他眼里“朋友”二字可是比“县令”分量重的多,何况“朋友”前面还要加上“公子爷的”这个限定词。那就更是身价非凡了。

“你们干什么?”肖三脑子转的飞快,先骂上两个侍从了。

两侍从面面相觑,小声地问肖三:“这厮不守佛门清规,扁他呀。”

“扁?我说扁了吗?我一个吃斋念佛的都没说扁,你们两个连居士都算不上的酒肉汉子扁人家算什么?”肖三横着眼说,“两位尊长面前不得放肆,退下!”

两个侍卫眨巴眨巴眼,默默地退到了一边,肖三也退到一边,心里却美滋滋的,自己小施一计,不仅存了公子爷的面子,也存了自己的面子,至于那两个,他们本也就没有面子,也就不存在存不存面子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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