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又道:“据我所查,韦愚山也曾多次捐助王鸿,捐钱给他兴修水利、道路,这一点一定要说明,因为这就是王鸿帮助他原因。”
那官员眼中一亮,旋即又好奇道:“那如此一来,岂不是告不了那王鸿。”
张斐道:“那已经是条死鱼,我现在最烦劳得就是如何保证不失信于王爷,如果韦愚山不按我说的去做,一切后果他自己承担,与我无关。”
“是。”
那官员点头道:“我先去告知韦愚山。告辞。”
那许芷倩站在甬道口,侧着身子往里面张望着,见张斐走来,“那人是谁?”
张斐叹道:“王爷的人。”
许芷倩道:“他找你作甚?”
“还能作甚,他也看出范司谏要放弃韦愚山。”
说着,张斐一声悲叹:“芷倩,我真的不容易,我又要报仇,又要为耿明伸冤,交范司谏打官司,还得帮着给韦愚山量刑,心累啊,来,让我扶一扶。”
他又将手搭在许芷倩的肩膀上。
许芷倩瞧他那德行,是好气又好笑,可又见这边没什么人,尤其是没有长辈在场,也就由着他了。
二人来到小院。
只见李四已经在那里忙活上了。
“三哥,许娘子,你们来了,快些吃点东西吧。”
“李四,你咋进来得?”
张斐好奇道。
李四答道:“是恩公让人放我进来的,正好前面夫人让小桃送了一些饭菜过来。”
许芷倩笑道:“高姐姐可真是细心。”
张斐呵呵道:“与你刚好互补。”
许芷倩斜目一瞪。
“咳咳,吃饭。”
二人坐了下来,许芷倩一边吃着,一边问道:“方才你怎还提醒范司谏?”
张斐笑道:“这一点他肯定想到了,只不过他是打算先用催缴税收,来解释王鸿为何驳回耿明的状纸,然后再举证,表示王知县未有收取任何贿赂,这一套下来,基本上是可以帮助王鸿脱罪的。可是他哪里知道,我会为自己翻案,并且将两个案子合在一起打,这使得他乱了方寸。
我就是怕他心里已经认输了,忘了这最为关键的一点,导致待会我收不住手,直接将韦愚山给告得流放了。”
许芷倩哼道:“其实韦愚山这种人,流放那都轻了。”
张斐吃了一块肉,含糊不清道:“咱们目前能力有限,只能做这么多,要是做过了,那可就收不了场了。”
许芷倩道:“那还得让他再多赔偿一点,再加个一千贯。”
嫉恶如仇的她,如今占得上风,很想将韦愚山往死里整,她可是最恨这种人了。
张斐惊讶道:“还加?”
“五百贯好了。”
“行吧。”
。。。。。。。
后院。
这来得都是大佬,故此开封府还去樊楼订了几桌酒席,来招待这些人。
但如今就算是给他们山珍海味,他们也没有胃口,来到后院,就围着赵抃劝说起来。
“赵相。不能再审下去了,再审下去得话,可能会引起民怨,这后果可大可小啊!”
“是呀!
这种案子,要审也得关上门审。”
“说到底都怪那张三,当初他们汴京律师事务所被处罚一事,他自己是认的,结果现在又反悔了,言而无信,弄得朝廷颜面里外不是,真是可恶至极啊!”
“那小子太狡猾了,竟然将两件案子掺合着一块争讼,之前那件案子,到底是什么原因,大家心里都清楚,惩罚他可不是因为司法,这对王知县太不公平了。”
。。。。。。
这审得大家都慌了。
这都快将他们的底裤给扒了,天知道张斐那小子还会问出什么来。
至于韩琦、富弼这些大佬们,只是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行了!”
赵抃摆摆手,道:“老夫头都被你们吵昏了。”
大家这才安静了下来。
赵抃突然看向躲在一旁的吕公著,问道:“吕知府,你怎么看?”
这毕竟是开封府,不是他的主场。
吕公著忙道:“此案关乎我那不孝的侄孙,赵相公自行决定便是。”
撇的一干二净,他都在庆幸,幸亏有吕嘉问。
他其实也很喜欢审案,还百姓公道,但自打张斐来了之后,他就不太喜欢了,张斐打官司,让主审官总是无比纠结。
赵抃点点头,目光一扫而过,沉眉训道:“你们都在想什么?不审了?若是不审下去的话,外面那些舆论会变成什么样,若是你们真想为朝廷挽回颜面,就只有审到底,然后惩罚该惩罚的人,认真对待这些问题,而不是遮遮掩掩,欲盖弥彰,掩耳盗铃,外面可没有人是真的傻,连这点问题都看不明白。”
“赵相言之有理,我支持这么做。”
王安石立刻响应,但马上就迎来无数的鄙视的目光。
你这王安石真是无孔不入,想尽一切办法推动你的新法。
真是无耻。
司马光点点头道:“我也支持赵相的看法,事已至此,也只能审问到底,反正有些问题,本来也是要解决的。”
文彦博、韩琦、富弼也都稍稍点了下头。
目前他们就两个选择,要么审到底,要么到此为之,或者拖下去,拖到大家都忘记了这事。
但哪怕从朝廷的利益来考虑,也必须要审下去。
要不审下去,开封府的名声是肯定臭了。
朝廷威信将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不少官员心有不愿,但见这些大佬都认为该审下去,他们也只能作罢。
审到底。
这会审出什么结果来啊!
。。。。。。
范纯仁、钱顗被安排在右边的小院,但是二人面对开封府为他们准备的午饭,也是毫无胃口啊!
钱顗突然发生一声苦笑:“真是没有想到,张三竟然还提醒我们,可见他根本就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
这真的很沮丧。
对手竟然还提醒他们,唯一能够翻盘的点是什么。
这甚至可以视作羞辱。
范纯仁道:“可事实就是王鸿在此案中,确实没有收受韦愚山的任何好处,他为什么要包庇韦愚山?”
钱顗道:“据说韦愚山一直都很欣赏王鸿的行事作风,曾也捐助过一些钱粮,供开封县衙兴修水利,修建道路。”
“但这不是贿赂啊!”
范纯仁道。
钱顗道:“可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贿赂,你能够肯定吗?”
范纯仁道:“这事我再三问过王鸿,他也向我保证,他从未收过韦愚山一文钱,方才张斐自己也说,王鸿未有收受贿赂。”
“是呀!”
钱顗道:“故出人罪一般都与贪污受贿一块论,而方才张斐的论据,并没有说清楚,王鸿为何要包庇韦愚山,他如果无法拿出证据证明这一点,那他之前的论据,也都站不脚。”
“可是他都提醒了我们,也就是说他是胜券在握,而我们竟然猜不到他到底想干什么。”
范纯仁很沮丧地握拳猛捶了下桌子,“他看得是宋刑统,我们看得也是宋刑统,为何我们连他想怎么定罪都想不到,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