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汝南正被这几只小船搅得暗暗心寒,却又禁不住怒火横生,嘴里愤愤道:“这些狗贼当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竟敢赶到江南重地来。”想想别无他法,忙招呼收帆拢岸,大船徐徐向北岸码头驶去。这无为地界乃是个驻军重地,便是码头上也可看到三三两两的兵勇。此时天色尚早,还不到申时,江面上往来船只甚多,料想贼人不至大白天行凶做案的。船一靠岸,陆统领便打发那名副官和三名精壮汉子上岸,带着小姐的信物就近朝军营赶去。
待他们刚走,陆汝南又不安道:“他们此去会不会被人做了?”
方仲池沉吟道:“看这贼寇的气势,似有恃无恐,我看还是小心为是。可叫人暗中跟上去,若有不测,也好有个救应。”
陆汝南扫了众人一眼,焦虑道:“谁去呢?总该身手过人的才是呀。”正说着,忽听岸上人喊马嘶,杀声震天。码头上的人们纷纷乱奔,个个神色慌张,竟不知出了什么事。方仲池道:“唏桐,你带个人上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可暗中跟上这几位兄弟,别让他们遭了暗算。”
张小宝道:“方爷爷,我跟曾伯伯去吧。”
方仲池正沉吟间,曾唏桐乐道:“慕容公子肯去自是再好不过了。”
方仲池叮嘱道:“你们二人不可走散了的,宝儿初出家门,唏桐你多留点神。”
曾唏桐道:“师父放心,慕容公子乃是武林奇芭,遇到事儿,还得我们仰仗他呢。”
两人赶到岸上,只见数百骑官兵如潮水般涌来,南面却有三十多个青衣骑者且战且走,有十多名马快的官兵正截住他们厮杀。那些青衣骑者原本有二十多人已然摆脱了追杀,可是见同伴被围住厮杀,这二十多人竟不顾后面的追兵如潮,居然不声不响地杀了回来。待他们料理了那十多名官兵,却被后面赶来的数百骑官兵团团围住。官兵中有一个身着绯色官服的人,一边指挥众官兵厮杀,一边大声喝道:“大胆逆贼,还不快快跪下领死!”
那三十来个青衣骑者身手不弱,不声不响,个个奋勇,视死如归。他们左冲右突,彼此关照,在这惨烈的搏杀中,竟还分出人来照料伤者。强者当先,弱者居中,浴血奋战,众官兵转眼又倒下一片。青衣汉子虽也倒下数人,却竟然给他们杀出一条血路,直朝张小宝这边冲来。不料这二十多人刚冲将出来,迎面又涌来百余名官兵,顿时又将他们团团围住厮杀。
张小宝见这些青衣人的脸上隐隐都刺了一行字,不由吃惊道:“曾伯伯,这些青衣人为何面上都似有一行字?他们是什么人?”曾唏桐道:“这些人乃是反抗朝延的义军,他们的首领名叫王伦。这王伦原也是兵士出身,骁勇善战,五月在沂州率百余兵士起事,杀了巡检使朱进,人数骤增,声势浩大,连过楚泰数州,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不料七月被诸路大军弹压,败于扬州。这王伦的兵士面上都刺上‘天降圣捷指挥’字样,以示决心。唔,这些青衣骑者便是王伦的散兵余部。”
张小宝感叹道:“这些人不折不挠,同心同义,彼此情深,当真不愧是义士了。”眼见数百名官兵铺天盖地的杀将拢来,张小宝二人不禁为这些青衣人悲叹,心中都知道这二十多个青衣骑者必死无疑。感叹之间,那几名与伤者同乘一马的人先已遭杀。忽然,二人同时吃惊地“咦”了一声,原来余下的二十来个青衣骑者之中,尚有一匹枣红马上坐着两个人,前面的竟是个十一二岁的紫衣孩儿。这孩儿身材纤瘦,面色雪白,甚是清秀娇弱。坐在他身后的青衣人似是这伙人的首领,他一手搂着少儿,一手挥剑如虹,所向披靡。众官兵他如此气势,纷纷避开,无不惮忌。
忽听那绯衣武官叫道:“王都尉,快领你的骁骑兵上去,给我将那厮的脑袋提了来!”只见那王都尉带着六七十骑人马奔杀过来。果然个个身手不凡,胜过那些寻常官兵多矣。一阵激烈的兵刃撞击声,双方人马闷声厮杀,青衣骑者寡不敌众,不挡其锐气,纷纷倒毙。只一会儿,那二十来个青衣骑者便只剩下七八个人。枣红马上的骑者却始终被众青衣人左右护卫着,未曾倒下,便是余下的几个青衣骑者,也始终不离枣红马的左右,居然个个以死相护。虽然如此,却终敌不过众多的官兵,又过一会,那枣红马身边只剩下两骑人马了,这二人一左一右,浑身鲜血淋淋,均已受伤,兀是奋战不息。
枣红马上的青衣人因为要护住那紫衣少儿,身上也多处受伤,满面血污,已是不成人样。
那王都大尉大声喝道:“兀那逆贼,还不下马受死!”
那青衣汉子却不打语,手中长剑指东击西,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官兵纷纷倒毙。可是他自己也已伤重力竭,摇摇欲倒。便在此时,他身旁的两个青衣骑者也已中剑倒地,转眼便被马蹄踏成肉泥。
众官兵见那青衣汉子坐立不稳,行将就毙,纷纷提枪来挑。那汉子唯恐伤了紫衣少儿,长剑递出,直削敌手。不料刚打落得两柄长枪,他自己却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马下。那紫衣少儿连声大叫:“连伯伯!连伯伯!”眼见众官兵蜂拥而上,要将那汉子砍成肉泥,忽见那紫衣少儿右手连扬,撒出一把把小小蝗石,居然将官兵打倒一片。不说众官兵大吃一惊,便是张小宝二人也不无惊愕,谁也没想料到这小孩儿竟有这等手段。正吃惊时,忽听有人扬声道:“手下留人!”声音浑宏,震人耳目。接着马蹄疾响,从北面如飞奔来六骑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