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渐渐昏沉的睡意代替了剧烈的疼痛,夏青石做了一个梦,梦中生活虽然依稀清苦,粗茶淡饭,但每日劳苦的工作过后,回到低矮的小屋之内,总能迎来夏爷爷那布满褶子的笑脸,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外加一块老爷子像变戏法一样,突然自坏中取出的玉米饼,递到自己的跟前,祖孙两的笑声不断,情意浓浓,充斥着整间低矮的小石屋。
“真香啊!”夏青石下意识的舔了舔脱皮,早已泛白的下嘴唇,随即瞬间满满的笑意全无,一股尿骚味直翀向鼻稍,猛然睁开双眸,只见马圈外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正面目狰狞漫不经心的提着裤裆,对着夏青石谩骂道“懒货,都四更了,你死了吗,没有听到公鸡打鸣?赶紧去挑水劈柴去!”说完还恶狠狠踢了马圈的木柱一脚,又是一阵茅草纷飞,随即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来人名叫常唤,是后厨管事常听的独子,而夏青石就是在后厨帮工,自然受常听的管制,也是有了这层关系,所以那常唤对于一众后厨帮工当真是,打骂由心,没有丝毫的顾忌,活像个二世祖一般。
物是人非,几年前凭借杨老爷子的贴身马夫,如此身份,就连一众公子少爷见了夏老头,也得客气几句,更何况一众下人,或许自从夏老头去世之后吧,原本备受呵护的小青石,一时之间没有了依靠,而一众下人,在备受一众骄横公子哥的屈辱谩骂之后,终归也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平衡点,于是乎,这个之前在众人看来,与公子哥身份相近的家伙就成了最佳的替代,谩骂鄙夷,冷嘲热讽,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或许众人并非真的只是欺辱青石,或许只是将其当做了打击报复的幻想,就好似报复的是,白日欺辱他们的一众公子小姐一般,越发的对青石刻薄,心中的宽慰之意就越甚一般。
一众下人如此,更何况较之地位还要高的常唤,更是学着一众公子哥的摸样,借着他爹的虎皮,简直将夏青石完全不当人,任意娱乐,如此一幕不是第一次,当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望着常唤肥胖而嚣张的身影,夏青石又一次放开了紧握的双拳,先不说那常听乃是杨氏大老爷杨青的嫡系,就说他后厨总管的身份,一旦自己动手,只怕后果也绝非自己可以独自承受的,随便找个由头,干不完的活,总之就是累也要将自己活活累死。
“孩子,一日为奴,世代为奴,安守本分吧”夏老头临死前叮嘱的话语,再一次映入夏青石的眼帘,“世代为奴吗?”纵然牙根已经将嘴角咬破,溢出鲜血,但夏青石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落寞的跟着常唤的身影,低头朝着后厨走去,重复着一日又一日,似乎永久也望不到头的人间惨剧。
草草吞咽了一碗,稀的可以看清自己倒影的稀饭,夏青石挑着两个半人高的大桶,朝着小镇靠近山脚的水渠走去,杨府虽然有打好的竖井,但水质浑浊,一众下人洗涮吞咽,自是正常,但作为主家来讲,何等娇贵,换洗衣物,净身沐浴烧开煮沸到还罢了,不过平日酌饮,那便是万万不能,故而几大家族便命人与小镇外围,靠近山脚的位置,开垦出一条小渠,为的就是接引山间清泉,以供一众达官贵人平日饮用入腹所需。
夏青石一日的劳作就是从这挑水开始,自清晨不足四更开始直至临近中午时分,与其他两个帮工一道,必须将满满十大缸水全部灌满。
工作看似简单,但极耗费体力,对于长期营养不良,无法吃饱的夏青石来说,每一次重达百斤的挑担,都无异于挣扎在生死的边缘,仅今年一年,挑担过程中夏青石就已经昏倒在路边,不下十余次,没有关怀,没有怜悯,再次清醒后,等待自己的还是繁重的劳作。
更何况,还有另外两个同伴的偷奸耍滑,每每眼看就要靠近杨府,都会有一双大手将手中的重担夺走,再给自己换上一副新的空桶。
“懒货青石”这是与其一道负责挑水工作的奴隶,二木和三水二人为夏青石起的别称。每到此时,夏青石也会异常的配合,轻轻将重桶放下,挑起空桶而返,毕竟若是稍有反抗,等待自己的则又会是一副拳脚相加,以及无法回击的黑状污蔑之痛。
“心眼还真是小啊!”看着两人卖力挑担朝着杨府飞奔的身影,夏青石无奈的摇摇头,毕竟这二人这般欺负自己,不像其他人那般盲目,只是为了发泄,他们却是有着自己的道理的,三水曾经说过,就是因为同是孤儿弃婴,但夏青石有名有姓,而自己两人却成了阿猫阿狗一般,连个给自己起名字的人都没有,活的与牲口又有什么区别,两两相比之下,自是满肚子的不平衡,不欺负你欺负谁。
“同是天涯沦落人”对于这两个一同受难的伙计,夏青石从内心上来讲,算是说不上恨的,甚至于每每看到二人欺负自己时同样蜡黄的脸庞,反倒还生起一股怜悯的感觉,或许这就是生活的无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