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的脸色变了,谁手上的剑能发出如此锋锐的剑气?
陆小凤又从草地上拾起了一根羽毛,也是被剑气摧落网。
林外有飞鸟,飞鸟可充饥。
可是天下又有几人能用剑气击落飞鸟?除了西门吹雪外还有谁?
柳青青已不再笑:「他还没有走?」
陆小凤苦笑道:「他一向是个不容易死心的人。」
柳青青垂下头,道:我知道他是个怎麼样的人,我见过他。」
她忽又抬起头:「可是我们用不著伯他,以我们两个人之力,难道对付不了他一个?」
陆小凤摇摇头。
西门吹雪的剑是杀人的剑,「我的剑不是用来看的」,他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
「当你一剑刺入他们的咽喉,眼看着血花在你剑下绽开,你若能看得见那一瞬间的灿烂辉煌,就会知道那种美是绝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这就是西门吹雪的美学。
当花满楼听完西门吹雪这段话后,他对陆小凤说:「现在我才明白,他是怎么会练成那种剑法的了。
因为他竟真的将杀人当作一件神圣而美丽的事,他已将自己的生命都奉献给这件事,只有杀人时,他才是真正活着,别的时候,他不过是在等而已。」
那些才情孤高而时运不济的人,愤世嫉俗的人,喜欢快意恩仇的人,多多少少都有这种心态,都会把某一门技艺练到高处不胜寒的境地。
西门吹雪的年代,是一个白衣胜雪的年代;
他似乎已成为一种象征,显得高不可及;
西门吹雪的神韵,不在于他闪电般的拔剑,出剑;而在于收回长剑时,剑锋上滑落的那一串血花;
——西门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 那些总想追上他的人永远也达不到他的境界;
因为当他们吹落剑上的血花时,只感到了胜利的喜悦与兴奋,
但西门吹雪,他眼中闪过的却是难以名状的无奈与哀伤,他早已经隐于这个俗世,
他本就不是一个轻视生命的人,况且天下真正值得他为之拔剑的人实在太少了。
自叶孤城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他藏起了他的剑,抱起了叶孤城的尸体,剑是冷的。尸骨更冷。」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使他的心再热起来?血再热起来?」他已什么都不求。
沈天星对他有独有的评价:“西门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他剑锋上的鲜血。
说他无情,并不是真的没有感情。他也曾娶妻生子。他不只会杀人,他甚至曾经救了一心想要杀他的人。他说这世上有许多感情远比仇恨更伟大。他极少笑,可是偶尔展露笑容,就如同春风吹过大地,连远山上亘古的冰雪也会融化。他一向独来独往,却也有朋友。他曾经奋不顾身为朋友挡住极厉害的仇人的追杀。他们的交情如同君子相交般平淡如水,平淡下却是两颗诚挚的心。说他无情,也许只不过是因为他从来不愿显露感情。因为他已决心将更多的生命专注于他所信仰的“道”,他的“道”,就是剑。
远山上冰雪般高傲的性格,冬夜里流星般闪亮的生命,天下无双的剑。
他的剑法只有一种——杀人的剑法。他轻轻吹了吹剑上的血,血珠轻轻地在空中划了道弧,落在地上,渗入泥土中,转眼只剩下淡淡的痕迹。剑依然如雪般闪亮,映出一张苍白落寞的脸。他的眼神说不出的疲倦说不出的寂寞。
与叶孤城一战,绝对是空前绝后的一战。两人虽是对手,却同样是知己。同样绝世的剑法,同样孤高的性格,同样的寂寞。仇恨并不是他们全部的感情。仇恨中包含了了解与尊敬。而这仇恨本身也是先天的,被动的,无奈的。也许叶孤城恨的只是既然生了叶孤城,为什么还要生西门吹雪。也许西门吹雪恨的也是一样。这一战并没有失败者。若一定说有,那就是叶孤城败给了自己,败给了自己的名利之心。或者,是因为他已不忍寂寞。
西门吹雪了解叶孤城。所以当叶孤城本应有把握的一剑忽然出现偏差时他就明白了。“既然要死,为什么不死在西门吹雪剑下?能死在西门吹雪剑下,至少总比别的死法荣耀得多。”到最后,叶孤城是感激西门吹雪的,西门吹雪是尊敬叶孤城的。“我用那柄剑击败了叶孤城,普天之下还有谁能配让我再用那柄剑?”西门吹雪成全了叶孤城,叶孤城至少得到了他最后想要的最干净最荣耀的死法。可是西门吹雪自己呢?这种成全的代价,是以后永远独自品尝孤独的寂寞。
“西门吹雪至少有一点是别人学不像的。”
“他的剑?”
“不是他的剑。是他的寂寞。”
远山上冰雪般寒冷的寂寞,冬夜里流星般孤独的寂寞。
古龙说只有一个真正能体会到这种寂寞,而且甘愿忍受这种寂寞的人,才能达到西门吹雪已经达到的那种境界。
这也许也正是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差距吧。他已体会到寂寞,却终于不甘忍受。
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本就只有身在高处的人才能体会。西门吹雪就是那种“明知高寒,偏爱高寒境”的人吧。
有人说“假如人的品德能像雪那样洁白,而心地不像雪那样冰冷,该多好”。可是有些洁白,却正是用冰冷表现的。人们总是责怪雪的冰冷,雪不解释,他只用洁白答复一切。
如雪苍白的衣袂。
如雪苍白的剑锋。
如雪苍白的侧脸。
如雪苍白的寂寞。”
见到西门沈天星顿时行了一礼,表示尊敬,尔后更加就将目光转向了第三个人出现的位置,想必这人应该更加对得起他的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