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 神志不清
2018-04-15 作者: 志在烟霞
第八十一回 神志不清
高仰止话中半分意料之外,却又半分所料之中,正所谓少年乐新知,暮哀思故友,仿佛古陌荒野惊遇一个故友,这种再度重逢的感觉犹如重获新生那样惊心动魄,这人是十圣剑白蛇剑主,正是寡言少语,鼎鼎大名的相剑大师段烛。
段烛睬也不睬他,只是自顾自地饮酒,但见他桌前一海碗‘断肠刀’纹丝不动,仿佛一潭谁也看不穿读不懂的死水,犹如他此刻的心境,无波无澜,置身事中却处身事外,局内人却只当局外闲,就算外面天塌下来了,也还有那些杞人忧天的人来顶着罪祸,与他毫无干系,他好像一朵绽放在万花丛中的野菊,看尽万花枯荣惨败,任凭风霜吹打,却孤芳自赏,从容不迫,他一个人便是一个天地。
高仰止见他如此傲慢无礼,还是当年的老样子,顿时又清醒了过来,回到了过去,仿佛段烛越是高傲冷漠,他便越是欢喜,一时他心中大喜,大笑道:“段公子,‘剑仙’的名头果然不错,这天下只有你能当得起‘剑仙’二字,孤标傲世,自赏自娱,来,高某来为你斟一杯!”
高仰止不由分说,快步向前,一拍桌案,立时送去一道内力,段烛不动声色,举止自如,淡然地将一杯酒饮尽,优雅地将杯盏拈花一般轻轻放在桌案上,暗中却已施内力镇守,只见酒桌一瞬间微微颤抖不止,那一海碗烈酒弄起圈圈涟漪,一霎间桌上盛酒的玉壶哆嗦了一下身子,不过须臾,只见酒壶壶嘴龙口犹如青龙喷水,清澈的酒水立时化成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差毫厘地注到段烛的杯盏之中。
一待那酒水注满,高仰止立时罢手一旁,他本想故作客气说‘请尽此杯’,却心存顾念,止口心道:“段公子向来心高气傲,不拘俗礼,与我都是离经叛道,性格一样的古怪,最看不得客套寒暄之类的虚伪做作,如若我开口相邀,礼敬有加反倒不好,他绝不会遂我的心意干下此杯,定然驳我面子,给我难堪,必当便溺泼了这酒,到那时众目睽睽,我自找没趣,岂不丢煞旁人……”
他一想到此节,立时话语一转,赞道:“段公子好洒脱,好气魄,独自逍遥快活,诺大个会稽剑宗都不放在眼中,狠心撇下不管,功夫却没落下,你赢了!”
这话意服软认输,分寸周到,正是段烛心坎上受用的好话,他却如若置若罔闻,不屑一顾,果然便饮了此杯。
高仰止大喜过望,又扫了一眼四座情状,忆起往事胜景,看到如今十圣剑这样凋零,一阵凄凉油然而生,说道:“当年祭剑大典十圣剑主纵横江湖,如今飞鸿剑主雁留声剑在人亡;凤凰剑天目剑宗谌世贤夫妇也不在人世;九嶷剑宗毒龙剑孙不疑无故毒发身死;峨眉剑宗高嵩阳自从有了这个傻儿子,便如获至宝,只懂得守山不出,墨守成规,早与‘玄冰魄’断了情义,我只当他是个死人!武夷剑宗的屈问疾当年风华正茂,讳疾忌医,怎么转眼倒成了个无精打采、药石续命的痨病鬼,我也只当他死了!”
众人畏惧他的淫威,只庆幸不被他放在眼里还能安生一些,若是被他瞧得起,又放在了心里,他便如阴魂不散一般,与你纠缠拼斗,无休无止。高嵩阳及屈问疾当年的争强好胜之心早就消沉已半,现虽身在江湖,却早隐在山中自乐,如今淡看风云,再难提起少年时的轻狂。高仰止三十年前便是一个四处惹嫌的疯子,此刻更加觉得他魔怔成狂,他们只当他疯言疯语,一笑置之。
“当年我为‘剑圣’之名,去太姥山论剑高下,太姥剑宗萧传奕为防我再来寻事,在棋盘崖山海盟誓设下生死局,萧传奕果真是一条言出必行的汉子,他的游云剑败于我手,立时将游云剑断成两截,自刎而死,哎!是我对不起他,年轻气盛害他而死。”
他提起往事,如数家珍,众人早就不耐烦,他却独自霸道,不由人分说。
高仰止此刻目光如戟,刺向人群,好像在寻找什么,却大失所望,大声问道:“咦,黔灵剑宗的无聪道人,首阳剑宗解甲,芒砀剑宗荀天道,他们怎么没到一柱天?”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语,心中却暗自好笑。
他茫然失措,已料到不测,哀然说道:“三年前我为‘剑圣’之名,前去金筑黔灵山拜山论剑,无聪道人不知如何得知我要来,辞山而去,竟让一只小猴子蹲在山门前等我,我见那猴子身上挂着一只铁牌子,素来这老道顽劣刁滑,我知道是他传讯给我的把戏,我抢来一瞧,牌子上却说北人有个二月二龙抬头的习俗,便约了三年后春龙节甲秀楼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