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道:“便是在此处了!” 说罢从头上取下凤钗,捧于手中,嘴里念念有词。片刻功夫,却见那凤钗徐徐舒展,竟化作一只金色凤凰。卓宇轩正暗自称奇,只见那凤凰迎风而长,不消多时,便高及二米!
那神凤纵于空中,发出长长嘶鸣之声,异常刺耳。少顷,它探头向泥沼猛然一吹,竟掀起一阵神风,在泥沼中卷起层层旋涡!
随着神风绵绵不决,旋涡也越转越快。
忽然间,只闻得一声巨响,再看旋涡深处,猛地跃出一物,通身青黑,血口獠牙,丑恶不堪,竟是一条巨形鲶鱼。
那鲶鱼方跃出泥沼,便笼起一团黑雾,转瞬化作巨形丑怪模样。卓宇轩见其现出昨夜凶相,吓得不知所措。
那怪物喝道:“你这女娃,昨日放你一条生路,今日却赶来送死!”
芸娘道:“妖物,休出狂言,你荼毒生灵,恶贯满盈,昨夜让你侥幸逃脱,今日定将你诛灭于此!”
“好狂的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且让你见识下本仙的手段!”说罢,巨嘴一张,喷出一口秽气!
芸娘不慌不忙,伸手指向空中神凤,道一声:“火凤涅磐!”却见神凤口喷烈焰,瞬间将自身罩于火光之中,如一团火球在空中疾飞,向那团秽气攻去!顷刻间,将阴霾一扫而空。那怪大惊,舞动魔爪向芸娘攻来!
芸娘不敢怠慢,念动咒语,手驭神凤与妖魔战在一处。那怪虽然气盛,奈何道行尚浅。一炷香过后,似已技穷,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手之功。于是,边战边讨饶道:“仙姑,请留小妖残命,我定洗心革面,遁隐山林,苦心修炼,再不为祸人间了!”
芸娘冷笑道:“泼魔,还想使诈,天底下哪有妖怪不害人?今日定饶你不得!”说罢,更是全力苦战!
那怪见芸娘痛下杀手,顿生怨恶之色,喝道:“也罢,你既然不愿相容,我也决不叫你称心,且拼个鱼死网破吧!”说罢,怒吼一声,身体陡然暴鼓起来!
芸娘一见,暗道:“不好!”忙虚空一指,幻化出一张巨盾挡在面前。
此时那怪已呈癫狂之态,随着声声怪吼,身体鼓涨二圈!芸娘大声招呼卓宇轩:“相公快快闪开,此怪要施展玉石俱焚的妖法…”
话音未落,便听闻一声巨响,那妖的身形瞬间炸开,残肢被炸得四分五裂,伴随一股腥恶之气,飘散在空中!
芸娘因有巨盾阻挡,未伤分毫,倒是卓宇轩躲闪不及,被秽物溅了一身,不禁萎然倒下。
芸娘见妖物已自戕,忙收了神通,抢步上前,去看卓宇轩。却见他躺在地上,面呈青黑之色,四肢僵冷无比,顿时心中大急,忙替他拭去秽迹,换去衣物,自包袱中取出母亲秘炼的丹药,为他服上,然后用手抵住他后心,暗暗施法。
许久功夫,卓宇轩气色渐复,缓缓醒来,有气无力地道:“娘子,这是何处?
芸娘用指轻点他的额头道:“你这冤家,几乎吓死我了!”遂将方才与妖斗法,不慎被其所伤,乃至昏厥于此的经过诉说一番,卓宇轩含混地应答着,目色暗淡,好似无比疲乏。随后,两人将妖物残肢连同那幢鬼宅一把火烧了,便日夜兼程赶回家乡。
卓宇轩经此变故,归家后便大病一场,卧床三天三夜,水米难进,直至一月之后方能下床走动,只是神智尽失,终日昏昏噩噩,连日常起居也离不开人服侍。身畔至亲,皆不能辨识,只认得芸娘一人,形影不离片刻,若芸娘走开一会儿,他便大声哭闹,如一岁婴儿相仿。
芸娘为之心焦不已,遍访名医治疗,却终无成效。无奈之下,只得请来母亲相助。
芸娘之母乃是一位异人,早年随峨眉山仙尼修行,颇有法力。她一见女婿情状,便皱眉道:“女儿,贤婿之病并非寻常疾患,你们可曾招惹了什么妖物?”
芸娘见隐瞒不过,只得将之前鬼宅斗妖之事告于母亲。其母听罢,竟摇头责怪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啊,这回当真是闯了大祸了。你所诛灭的妖物,定是得道多年的鲶鱼精了,此种精怪最爱隐遁于污秽之地,故而集聚一身浊恶之气,凡人沾上一点,便会被耗灭灵智,宇轩被那怪浊气所污,故而终日痴癫,非凡药可医啊!”
芸娘听罢,几乎心碎,哭求母亲道:“相公因我至此,我岂能舍他不顾,望娘亲一定要救他一救啊!”
母亲心中不忍,遂言道:“非我不救,只因我法力尚浅,难当此任,只得求助于仙师了。”说罢,叫芸娘安排香案炉鼎,将一张离尘神尼法像供在堂前,然后,二人跪于蒲团之上,口中虔诚拜颂。
半个时辰过后,室内泛起阵阵清香,有一个慈祥的声音悠悠传来:“徒儿,此时唤我,莫非惹了什么烦恼?”
二人闻言抬头观看,却见离尘神尼竟已从堂前的法像之上,缓步走了出来,徐徐落在母女俩的面前。
芸娘忙惶恐道:“师祖请恕小女唐突,只因我家相公被恶妖所伤,蒙了心智,母亲也难以回天,只得斗胆焚香求法,肯请师祖相助。”遂将事情缘由讲述一遍。
离尘神尼听罢,轻叹道:“唉,此事也怪不得你啊,只因你与宇轩前世有一段未了夙缘,今生当有此劫啊!”
芸娘不解,瞪大眼睛望着神尼。
离尘神尼道:“你俩前生乃是一对喜鹊,一日你被游隼所伤,几乎毙命,是他奋力将你救下,终日厮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直至你疾重身死,他也不愿独活,最终撞崖而亡。今世你与他纠缠至此,乃是你前世所欠之情啊!”
芸娘深知神尼的法力,能知晓过去未来之事,忙叩拜道:“既如此,还望师祖垂怜,就是舍了性命,我也要救我家相公!”
神尼道:“宇轩之疾,也并非无计可施,只是…”
芸娘见神尼欲言又止,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神尼道:“只怕卓公子虽得治愈,你却难得全身而退了!”
芸娘道:“全凭师祖成全,若能救相公性命,便是死了,也无怨言!”
神尼叹了一声道:“我有玄清丹一枚,可驱秽邪,只是此药只可溶于至亲之人的精血,方才有效,你须服下此药,待到药力行开,再切肤取血,让卓公子饮下,方可大愈!”
“多谢师祖!”芸娘欣喜异常,忙伸手去接丹药。
神尼轻摆了一下手道:“且慢,此药性烈,服下后苦不堪言,并会让你难继子嗣,自此断了情爱之念,你可要想好啊!”
芸娘闻言大惊,呆望着神尼许久,终于走上前去,接过丹药,道:“芸娘无悔!”便一口吞下。
片刻功夫,只觉得腹内如烈焰焚烧,痛苦不堪,母亲在一旁看着,也默默垂泪。少时,芸娘忍着痛,拿刀在手臂一划,接了半碗血水呈于卓宇轩。
卓宇轩喝下后,竟腹胀如鼓,不一会便呕吐起来了,尽是些腐臭秽物。吐罢多时,方觉舒泰,安心地睡下了。神尼见状,道:“大功已成,卓公子明日便可痊愈,只是苦了芸娘了!”
芸娘面色惨白,吃力地言道:“相公既已无碍,我也无所牵挂了,今生不能与他厮守,甘愿随师祖潜心修行,再不问儿女之情了!”言罢,便召唤家人,将家中事务安顿一番,嘱咐众人,勿将其去向告知相公,以免挂怀,诸事妥当后,便同众人洒泪分别。
次日,卓宇轩神智渐复,得知芸娘为救自己,几乎丧命,自是心痛不已,遂向家人打探爱妻下落,岂料众人皆不得知,心中无比愁苦,终日郁郁寡欢。
一夜,卓宇轩作得一梦,见芸娘垂泪来见自己,意甚悲切道:“相公,你我缘分浅薄,今生相依,乃是偿还前世未尽情债,今朝缘尽,特来辞行,我去之后,你切勿挂怀,三月之后,请媒婆去东村周国栋家提亲,他家颇为殷实,有一女名为小桃,年方十八,端庄贤淑,颇有旺夫之像,你择良时,将他迎娶过来,切记!”说罢,便化作一股清风,转瞬不见了。
卓宇轩竟从梦中惊醒,口中喃喃道:“芸娘,芸娘…”终日茶饭不思,人也日渐消瘦下去。不知不觉便过了三月,心中放却不下芸娘,竟忘了她梦中所托之言。
这一日,芸娘又托梦而来,面带忧容道:“相公这般痴心,我怎能相安?我今已随师祖潜心修炼,再不贪恋红尘俗世了,你须好好珍重,切莫误了自己,周家姑娘乃是你命中之人,万万不能负了他啊!”
卓宇轩醒来,心中无尽惆怅,遂依照芸娘所嘱托,请来媒婆赶往周家提亲。诸事顺利,三月后,便择良辰将周家姑娘聚回家中。
卓宇轩在洞房之中,揭开新娘盖头一望,不禁惊喜异常!原来那姑娘的面貌竟与芸娘一般无二,一颦一笑仿若故人重见。
从此以后,夫妻俩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次年便生得一子,取名为芸生,此子自幼聪慧无比,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年方十八,便高中举人,大光卓氏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