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伤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阿兰看着他因惊讶和痛苦而扭曲的丑陋表情,突然残酷地笑了。她叹息着说:“看看你自己,何其面目可憎!”
离伤城痛苦地说:“可你为什么要扮作流浪歌女?”
阿兰目光一下子变得无限遥远、渺茫,她静静地说:“因为我厌倦那种奢华、虚伪、无聊的生活。”
离伤城突然大笑,笑罢,恶狠狠地盯着阿兰说:“不!你说谎,你肯定是在说谎。”
阿兰说:“我没有说谎,那的确是部分的原因。”
离伤城说:“那另外的原因呢?”
牢房四壁都是坚硬厚实的铁板,一缕幽暗清冷的光,自屋顶一个小孔中透下来,离伤城脚下铺着一层薄薄的草席。
阿兰的话音变低了,像是在自言自语:“另外的原因?另外的原因……是因为…因为我…因为我喜欢他。”这些话,阿兰是第一次说出口,以至于她自己听起来,像是另一个人说的。之前,阿兰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的,现在却不知为何,竟然当着离伤城的面说了出来。或许是出于绝望,或许因为他恨离伤城。离伤城当然已经猜到了她说的他是谁。
离伤城又疯疯癫癫地狂笑起来,铁链撞击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粗暴地说:“因为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所以你就作践自己!是他让你来我身边的吧?因为他不喜欢你,你希望他向对待狗一样待你,但即便这样卑下的愿望,他也无法满足你,所以你就作践自己,越是堕落,越是痛苦,你就越是……”
阿兰歇斯底里地吼到:“够了!”她已泪流满面。
离伤城挑衅地说:“你害怕了,你害怕我说出你心底的地狱。”
阿兰沉默着紧咬牙关,激动地全身颤抖。
离伤城也沉默下来,皱着眉低垂目光沉思,过了片刻,他才又语气平静地说:“昨天你为什么不出手?如果你早点出手的话,局面完全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阿兰激动地说:“因为我恨你。想看到你死。”
离伤城说:“何必这样的痛恨我呢?我又不曾逼迫过你,当初是你自愿的。”
阿兰绝望地说:“就是因为你,我才如此地痛恨自己。我只是站在悬崖上,是你残忍地将我推入深渊,万劫不复,暗无天日。这些日子里,你就像我肉中的刺,我一刻也得不到安宁。是你把我弄的无耻,肮脏,伤痕累累。”
离伤城说:“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吗?当初就是你自愿的。他让你来你就来了吧,你真是像狗一样听话。我并不曾逼迫过你,都是你自愿的。”他歇了一会儿,又无限痛苦地重复着说:“但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阿兰说:“以前我也以为你是真心,所以不知该怎么面对。但昨天那一剑,致命的一剑,多狠呀!那一剑,使得一切都改变了。我看清了你面目,也看清了我自己。你是那样的面目可憎,奸诈狡猾,卑鄙自私,而我,我是一团熄灭掉了的悲哀灰烬,自我弃绝,任人践踏。而以前,以前我居然从未意识到自己如此可悲的境地。”
阿兰说完,转身离去。
离伤城大声恳求:“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我无怨无悔。”
阿兰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在空空的过道里抛下一句话:“我本打算是来杀你的,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你屈辱地活着,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