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巧笑嫣然,示意卓浪先入座,她才在对面坐下来。卓浪注意到,此间每一样东西,门帘,桌椅,吃饭的碗筷,喝酒的杯子,全都是竹子做的。精致。华美。
青衣侍女把酒酌满,退到一边。
老板娘端起酒杯来,笑着说:“来,小女子敬卓公子一杯。”
卓浪端起酒杯来,说:“多谢姑娘盛情。”他的脑海一片凌乱,一会儿想起童吹吹与司马寒江来,一会儿想起先前那个老瞎子说的那些话,一会儿想起来黑暗之极里那个三角形小孔中传出来的声音,思绪翻涌,如团团乱麻,理不出个清晰的头绪。
老板娘愉快地说:“在这里,每个人都叫我老板娘,我讨厌这个叫法。卓公子是这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这么叫我的人。不过,卓公子也别老是姑娘姑娘的叫我,我不喜欢,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凌梦竹,以后叫我梦竹,或者竹子就行。”
卓浪点头应答,心想:“凌梦竹?这名字才配得上你嘛。老板娘老气横秋又难听俗气。”虽然将近半天没吃东西了,卓浪还是没胃口,吃什么都味同爵蜡,调不起胃口来;他想要喝得烂醉,死死地睡去,好好休息一阵,却怎么喝都觉得依然清醒,清醒得痛苦,清醒得疲惫。
凌梦竹望着卓浪,说:“看起来,卓公子心情很糟糕。”无论吃饭喝酒,讲的还是个气氛,没有融洽的气氛,再怎么样的海味山珍,也是吃不出情味来的。见着卓浪这般愁眉苦脸,凌梦竹心底也有些难受,也有些觉得过意不去。她脸上的愉快笑容,一半是因为高兴,一半则是强装出来的。
卓浪苦笑,说:“确实糟糕得要命。”
凌梦竹突然说:“卓公子是不是后悔了?若是真后悔的话,你可以走,连你的刀也带走。反正你留下来也不开心。”她是真心的,但话才出口,心底立时又涌起真切的悔意来,她害怕卓浪真的一下子就离开,从自己身边从此消失,再见不着。卓浪决定留下来,她心底又很难受,他留下来,他愿意留下来,留在她身边,但他并不开心,而且他是因为赌输了才留下来的。她心底忽儿喜悦,忽儿悲伤,她对这些变化,深感懊恼。
凌梦竹觉得,其实真正输了的,是她自己,而不是卓浪。或者说,他们俩都输了。她心底突然想起来拉二胡的老瞎子说过的一句话:“人生注定是一场必将失败的抗争。”她觉得,这话同老瞎子的二胡曲调一样,悲伤凄凉,却又无比真实,直击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