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雪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感觉自己似乎一直在走,可是无论她怎么走,都走不到路的尽头,她也根本不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
“母后。”
低沉清亮的嗓音,似乎是熟悉的人,是谁呢?是谁在唤她?
林婧雪的眼皮睁了睁,终于打开了,她看到眼前的情景,清澈的湖面,波光粼粼,岸边青嫩的柳絮飞扬,一只只风筝在高空飞翔,有宫女调笑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春天了,她这是在哪里?林婧雪正要看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却听得身旁一声无奈的叹息,一只有力的手放在她的手臂上,将她搀扶了起来,“母后,地上凉,您怎么能贪凉坐在地上,还在这儿……”睡着了,少年皇帝苏林挚的声音在触及到林婧雪的双眸时顿住了。
两年了,林婧雪的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可她的这双眼睛,却一直十分清澈,就仿佛最纯真的孩子,苏林挚便是有多少的埋怨,也不忍心说出口了。
他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父皇当年会那般偏宠母后了,甚至为了她……做出大逆不道的遣散后宫之事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林婧雪喃喃低语了一句,随着苏林挚的动作走到石桌边,那上面是一盏精巧的莲花灯,林婧雪痴痴地看着它,呆住了。
“母后,您在说什么?”苏林挚没有听清楚林婧雪的话,他转头看向林婧雪,她其实才四十二岁的年纪,却一头华,那日,他护送父皇的灵柩到帝陵安葬回来之后,再见到林婧雪,她的一头乌丝便全白了。
怕是有人害她,苏林挚让人细细地查了,谁知,根本不是毒,只是因为,太过哀伤。苏林挚有些不懂这些感情,他只知道不是有人害林婧雪,便也放心了,只依着父皇临终前的旨意,待林婧雪如亲母一般,无微不至。
可是,自那以后,林婧雪总是待在幽雪殿,怎么都不肯出来,她经常摩挲着宫中的物件,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若不是洛梅现地早,怕是他都不敢相信,在他印象中那个精明大方,雍容华贵的母后,居然会这么快就步入老年痴呆。
苏林挚先前还担心,林婧雪是装出来的,她只是不满自己继位,便对她小心看管起来,谁知道,这么些日子下来,他心中居然是愈地深信不疑,对她的怀疑一点都没了,反而多出了一些怜悯。
林婧雪怕是爱惨了父皇,父皇走后,她的魂也飞走了,如今的她,跟个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差别了。
今日,他本是按着惯例去幽雪殿中看望她,谁知到了幽雪殿中,却见里面兵荒马乱,洛梅姑姑面上惶惶,哭着说太后娘娘不见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会不见了呢。他忙让人去仔细盘问,没有问出一点消息,他只能让人去找,心中正疑惑,林婧雪会去哪里,谁知在这园中的亭子里见了她,她坐在亭子角落的地面上,身子烤着桅杆,神态安详地睡了。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她脸上出现这种安详的神态,一时便有些不忍打扰她,谁知道,她最终还是被河对面放风筝的人吵醒了。
“莲花灯。”林婧雪没有听到苏林挚的问话,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小巧的莲花灯,仿佛抚摸着什么宝贝似的。
这不过是个琉璃做的莲花灯,是今年花灯会上官府申办的莲花灯样式,也不知道是谁放到了这里,苏林挚有些好笑地看着林婧雪,小心地问道,“母后,您喜欢这个吗?”
“喜欢。”林婧雪点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林挚,“放花灯,许愿,杏月溪畔。”
这可是两年来,林婧雪第一次对他说出这么多的字,有一瞬间,苏林挚甚至以为,林婧雪清醒了过来,可她很快就将那莲花灯拿起,拎起衣裙摆子,便飞快地跑了。
“母后!”苏林挚吓了一跳,他从来不曾想过,林婧雪的身手会这般快,就像一阵风一样。
林婧雪听到苏林挚的声音,反而跑地更快了,她用上了轻功,居然瞬间就跳入了湖面,然后如蜻蜓点水般,在湖面上几个起落便与苏林挚遥遥相对起来。
苏林挚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婧雪,好半天,他才大手一挥,怒喝,“来人啊,快去保护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