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吴越突然感到有些惶恐。
“没有就好。在宫里,总是有人将一切都弄好了放到我面前,烫的东西会摊凉了,尖锐的东西拿走了,就连我用的餐具也将瓷器全部换成了银器,怕我不小心摔裂了割手。我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全然不用自己动手了。”
慕容熙笑着,顿了顿,又道:“可我是多么想自己动一下手啊!”
吴越沉默了。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知道她眼睛看不到了,生怕她摔了、伤了。将一切可能让她受伤的东西全部撤了,就是为了保护她。但在她的角度,她真的需要这样的保护吗?或者说她真的希望这样的保护吗?
其实,她只是想要身边的人都将她看待成一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目不能视,处处需要人迁就、保护的“废人”,仅此而已。
吴越大口将杯里的茶水饮尽,又将杯子放回桌上。道:“那就有劳再为我续一杯吧!”
“好!”慕容熙欣然道。弓着腰又将茶壶伸到了吴越身前,吴越此刻没有再去举杯接茶。
他静静地看着慕容熙,或许,她倒的不止是杯中的茶,还有心中的泪罢?
她所有的坚强与信念,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如这茶叶一般,在杯中沉浮激荡。最终只能化为一杯百般滋味的茶,一人饮下。
慕容熙将吴越的杯子注满,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坐回到石凳上。因为她知道,这一次她并没有将茶水倒泻。
吴越大口吞咽着杯中的茶水,仿佛这就能为慕容熙分担一些苦涩。他心中隐隐作痛,如此无足轻重的小事,却能让这天骄之女满足如斯。平日在深宫之中,她的内心又究竟是何等的压抑呢?
“对不起,慕容家让您失望了。”
吴越愣住了。慕容熙称呼他“姓吴的”、“吴越”、“你”他都不会意外,但这个“您”又从何说起?纵然慕容家对自己不地道,但以慕容熙的身份道一句歉就已经很是难得了,何以要用到尊称?
但下一刻,吴越就明白了。
“真的对不起!曾叔公!”慕容熙檀口轻启,柔声道。
但说出的话在吴越耳中却无异于洪钟大吕!
她知道了!她怎么会知道!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吴越声音有些晦涩。
“很意外吧?”慕容熙突然调皮地笑了笑。
“因为一尊塑像。那是大靖祖庙里一尊很特别的塑像。塑像的人物很年轻,但因为他在慕容家诸多先辈的塑像之后,若是正经在祖庙里拜祭,是难以见到他的真容的。但我小时候极为顽皮,曾经钻入祖庙中玩捉迷藏。所以,对于那尊塑像,我印象很深。”
慕容熙脸上露出一丝追忆的神色。
“他叫慕容越。是圣宗皇帝的御弟,一生军功赫赫。后因一次诛杀妖邪,护卫皇都而失踪。久而未归,所以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圣宗皇帝追封他为护国公,塑金身像入大靖祖庙,享百世香火。不过我想慕容只是开国先祖赐姓,他原本应该姓吴,对吧?”
“你一早就认出我了?”吴越道。
“没有。当初在落凤崖,你将我从拓跋奇身边带走的时候,原本没想要冒险救我。但后来一听我是大靖三公主,你马上改了主意。而且从那之后,对我的态度很奇怪,就像……就像是一位慈爱的长辈。那时候,我还以为是别的原因。”
慕容熙一顿,随即又笑了笑。吴越却可以看出她笑容里的无奈和一丝的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