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宁的心中浮上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是一种他从没有过的感觉,纵然从小就读过众多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尚还年幼的他却并不了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体会,他只知道,雨婵御剑而去,他心中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日薄西山,少宁踏上礼火离宫峰,寻找着正在等候他的陶慕飞。
陶慕飞正在悠然地喝酒、吃肉,看着少宁来到,向他连连招手,叫他近前。少宁走到近处,陶慕飞笑着夹给他一大块肉。
少宁拿在手中,仔细地查看着这不知名的肉,他心底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只觉得,陶慕飞一脸的笑容好像不怀好意一般。
陶慕飞又笑到:“你还没吃晚饭吧?”
少宁点点头,他刚上完铸造,便饥肠辘辘地赶了过来,陶慕飞事先警告过他,若他在太阳落山前还没赶到礼火离宫峰,就等着彻夜的折磨吧……他虽然十分饥饿,但仍有些不放心,轻轻地嗅了嗅,这肉的香味瞬间便钻到了他的鼻中,他也不再顾及什么,大口地吃掉了。
这奇异的肉味道可口至极,入口即化,唇齿间,俱是这肉的鲜美。
少宁食指大动,眼巴巴地看着陶慕飞面前剩下的肉。
陶慕飞笑道:“累了一天了,也罢,就先让你吃过晚饭,咱们再开始,我也没备别的,这些肉,你尽管拿去吧。”
少宁高兴地连连点头,他虽自幼生长在山村之中,但在逐鹿山庄中的那段时间,那一顿不是珍馐美味,可他只觉得,这肉,当真是极品,味道绝美不凡。
他狼吞虎咽地将这一盘肉一扫而光,却仍旧觉得没有过瘾,他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坏了,忘了给南伊留点了。”
陶慕飞哈哈一笑,说道:“没问题啊,要肉还会没有吗?”他从怀中取出他那个香炉,少宁瞬间面色大变,他已隐隐约约猜出陶慕飞要做什么了。
果然,陶慕飞悠然说道:“只不过嘛,既然是你想吃,那就得你自己动手去取了。”他从香炉中夹出一只半死不活的妖兽,扔在地上。
少宁一看,这妖兽长得颇为古怪,猪头蜈蚣身,身上满是各色粘稠汁液让人觉得十分恶心。
少宁惊道:“这,这是什么?我刚才吃的,是这玩意?”
“喊什么喊,大惊小怪!”陶慕飞不屑地摆了摆手,反手一指,登时将这妖兽彻底定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能发出渗人的哀嚎声。
“来吧,你的晚餐,对了,他的脑子最为鲜美,我刚才给你留的,就都是这孽畜的脑子。”陶慕飞扔给他一把低级灵剑,说道:“它身上可是很硬呢,一会下手的时候用点劲。”
少宁不禁脸色大变,胃里也开始不舒服起来,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吐出来,一点去提剑割肉的意思都没有。
“哼,没种!你忘了你爹、你师父们、还有……那位为你疗伤的老人都是什么样的人了吗?”陶慕飞冷声说道。
少宁一怔,又不由攥紧拳头,他平复一阵心情,深深地吐了口气,终于,他似下定决心一般,猛地上前捡起了那灵剑,一步步向那妖兽走去。
那定在地上的妖兽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却仍不甘心,几次尝试之下,仍旧是毫无办法,只能时而一阵阵哀鸣、时而一阵阵怒吼。
少宁双手颤抖,大喝一声,举剑向妖兽头顶奋力斩去,可这绵绵一剑,毫无建树。
陶慕飞喝了口酒,说道:“不要侮辱了你手中的剑!”双指一点,一股灵力裹挟少宁向那妖兽的头部大力刺去,只听“噗”的一声,一股绿、白、红三色混杂的汁液从其天灵盖上猛然喷出,溅了少宁一身、有些甚至直接溅到了少宁脸上,那只妖兽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悲鸣。
少宁整个人都呆住了,他颤巍巍地摸了摸脸上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汁液,眼前,俱是那妖兽裸露在外的白骨和恐怖的伤口。这,是,什,么!?!?!?少宁大叫一声,纵使洗髓换血之时,少宁在前期都能强忍不语,而现在,他从承受痛苦的人转变为了施加痛苦的人,他却反而受不了了。血腥的场面他见过不少,也曾在七岁那年亲手斩杀过妖兽,可是,真让他再次亲手完成这血腥的场面、亲身体会着那从生物体内溅出的汁液喷洒到脸庞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生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厌恶甚至是恐惧。陶慕飞默然无声出现在少宁的身后,有力的双掌紧紧地扶着少宁的双肩,轻声而又不容置疑地说道:“好好看着,好好看这妖兽的伤口、好好地听着这妖兽的鸣叫,将这些牢牢地记在心中!”一阵温暖从肩头传来,少宁心中镇定了不少,他眯着眼睛,去观察那妖兽的伤口。“越是恐惧,越是要直面!那只是你心灵的懦弱而已!”陶慕飞坚定地说道。在少宁的脑海中,碧波寒潭下老者执他手持刀的身影再次浮现,竟给了少宁莫大的勇气。“如果换换位置,我想,它应该是非常乐于将你的脑子吸出来的。“妖兽,是这乱世的乱源,正是因为它们,这世间,才有了众多的妻离子散,你狠不下心,终有一天,它们会狠下心去杀你在乎的、你爱的!”少宁突然扭头打断了陶慕飞的话,低声说道:“师父,它终究是条命,我不忍这样虐杀,我想,亲手结束它的痛苦,哪怕之后……让我将它的尸身一寸寸地分解都可以……”声音有些颤抖,陶慕飞一怔,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少宁深吸一口气,运转灵力,凝于手上、剑上,顺着方才的伤口,一剑将其整个头部刺穿,那妖兽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悲鸣,之后,便再也没有声音了。少宁以剑杵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陶慕飞默默掏出了一只小杯子,斟满后递给了少宁,又向地上倒了些酒,向少宁说道:“喝了吧,这是值得记住的一天。”少宁接了过去,看了看杯中的酒、看了看陶慕飞,一阵默然无语,他又抬头看看已然擦黑的天空,和那还不明显的残月,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