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少宁宅心仁厚,敢作敢当,他回来时也的确是一身酒气,弟子认为少宁也许是和往日旧友有约,这次闭关修炼成功,去喝酒庆祝了吧。”
吴宇风看看梁思齐,又看看少宁:“那你又是和什么人喝得酒?连续喝二十天?视我蜀山清规戒律为何物!”
“弟子知错!”
“我的弟子,好酒当然是应该的。”陶慕飞一边喝着酒一边从外面走来,笑道:“颇有我当年风范啊。”他看看梁思齐,续道:“你这大徒弟也好,像你当年,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和老毕、老白偷偷下山喝酒,回来差点被师父打个半死,你出面护着我们?”
吴宇风咳嗽了一声,没有说话。
“怎么现在到你了,你就不再是你了呢?”
吴宇风皱了皱眉,没有理他,看着三名弟子,捋须说道:“少宁,念在你是初犯,回房中面壁思过两个月,思齐、景文,你们两个身为师兄,没有管教好师弟,与其同罪,回房中面壁两月!”
“师父。”梁思齐拱手说道:“景文婚期在即,琐事繁杂,他的惩罚,就由弟子一并承担了吧。”
少宁身躯一震,头埋得更深了,他这边动作虽不是很明显,但却并未逃过陶慕飞和吴宇风的眼睛,两人修为精深,心思自然也非常人可比,只此一个细节,再配上少宁下山喝酒这件事,便足以让他们想明白一些事情了。
“就依你吧。”
“谢师父!”
“你们下去吧。”
三人垂头丧气地出了无极阁,偌大的殿阁之中,只剩下吴宇风和陶慕飞两人。
“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没看出来?”陶慕飞仰头喝了口酒,杂乱浓密的胡须随之微微颤动着。
吴宇风默然不语,陶慕飞又道:“二哥,你又何必对少宁这么严苛?我知道,你是怕他误入歧途,可既然那晚在碧波寒潭你选择给他一片天地,又何必如此?”
吴宇风眼眸跳动,似乎包含了某种莫名情绪。
“或许,我当初的选择是个错误……”
“或许,从最开始时,选择便是错误。”陶慕飞轻轻说道。
两人相互对视着,最终却都沉沉一叹,相顾无言,似乎沉浸在当年的某些往事之中。
“不提当年了,现在这件事怎么解决?”陶慕飞突然说道。
“小辈的事情,自然让他们自己解决。”吴宇风轻声说道。
“你这师父当得还真是一碗水端平啊。”陶慕飞冷声说道:“我可不像你,我就这一个徒弟,他的事,便是我的事。”
吴宇风没有说话,只是侧目看着他,他也不再说话,场中的气氛有几分微妙。
陶慕飞懊恼地喝了口酒,有些恼怒地说道:“不要用那种目光看我!我是怕少宁走我的老路。”
吴宇风不再看他,只是淡然说道:“他和你不同。”
“是的,他和我不同。”陶慕飞喃喃自语:“我自己不知珍惜,与人无尤。”
吴宇风叹了口气,说道:“过去的事,终究已经过去,你放不下,所以才过不了那道门槛,不然以你的天赋,我蜀山本应再有一名太清天修士的。”
陶慕飞摇摇头,不愿再谈此事,向大殿之外走去。
“我不管别的,我就这么一个徒弟,我不想让他受委屈。”
吴宇风沉沉一叹,没有回答。
夜已深,蜀山上下一派静谧,偶有几声虫鸣之声响起,给这片黑夜点缀上几点生机,此时已过丑时,如水的月光洒在蜀山的山水之间,显得格外神秘。
少宁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炼器炉,这是他面壁思过的第十天,掐指算来,他已有五天未曾休息过了,房中灯火通明,一摞书籍摊在桌上,地上更散落着几张满是图画文字的草纸。
他在炼器,或者说,他在铸剑。
是的,他在铸剑,在铸阴柔智水之剑,剑名:微雨、在铸阳刚礼火之剑,剑名:纯阳,双剑一阴一阳,相辅相成……他在铸造他的贺礼:恭贺王景文和蒋雨婵新婚之贺礼……
手法自不必说,少宁铸剑之日虽短,但自幼修习,对于灵火的掌控在礼火二代弟子中更是数一数二;至于材料,也是顶级的,这本是朱寄思送给他来日铸剑的材料,自然是极为难得的。
两柄灵剑相辅相成,所取之材质也是同根同源的两仪太极石,而这其中的纯阳剑中,更是融合昔日蒋雨婵送给他的飞鹰短剑…….
人说:“情深不寿。”奈何人却总是一见钟情、一往情深,即便不知所起、不知所往;即便或许要与天下人为敌;即便最终白衣胜雪、潇洒如诗,却不过为了如约赴宴,见证一袭似火嫁衣,旁落他嫁……即便再多即便,仍旧有无数人如飞蛾扑火一般前赴后继,情之一字,若酒、似毒,醉了沧海桑田、害了地老天荒……但也正因如此,人,才是人。
想和她琴笛相合;想和她游历九州;想和她体会久别重逢;想和她共度日升月落;想和她闹别扭,最终却相视一笑;想和她共携手,白首时看儿孙满堂……
可这,不过都只是幻想,想完了一切,想尽了流年,又能如何?又能怎样?他如今能够做得,不过是笑着去见证,笑着去祝福,也笑着去忘记和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