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办法的。”她抽噎了一声,“每个月下方都有修士带上来一些粮食药材,还有其他的杂物,他们走的时候车子是空的,想要逃走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别人,我们贿赂他们带我们走----”
“苑娘,当初可是你告诉我在沧帝城不要相信任何人,怎么现在你反倒相信这种事情了,逃走我是不会的,如果想离开沧帝城,那天暮影来我就跟他一起走了,我留在这里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他目光深沉,“沧帝城是修士的圣地,在这里我才有机会成为强大的修士!”
“那我怎么办?”苑娘哭着喊道,“我整天都躲在这里,连门都不敢出,在黑暗里面早晚我都要变成瞎子,你又整天都不在,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总来窥探,我受够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回到极乐院等死!”
“你在对我发脾气?”柳知返忽然说道。
苑娘愕然张了张嘴,然后低下头轻轻抽噎两声,“我没有,我怎么会对你发脾气!”
柳知返目光低垂,“要走的话,你自己走,这件事不要和我再说了,先吃东西吧!”
苑娘叹了口气,“知返,对不起,我今晚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才---既然你不愿意我走,那我不逃走就是了!”
他趴在桌子上看着苑娘吃肉,苑娘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做什么?”
“怕以后看不到!”
苑娘理了理头发,“以后怎么会看不到,我都说了不离开你。”
柳知返点点头,心里却暗叹了一声,‘怕以后看不到’,只有死人以后是看不到的。
四更之后,苑娘要睡了,柳知返说道,“我先走了。”
“你也在这里睡下吧!”
他摇摇头,“我还有事!沧帝城不是乐园,你照顾好自己吧。”他看了她一眼,昏暗的烛火下,苑娘的脸有些模糊,单薄的身影在斑驳的墙上投下一道缭乱的剪影,柳知返吹熄了灯,在黑暗中柳知返脚步轻盈走出房门,他感受到身后苑娘的目光一直跟着他。
他可以理解苑娘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要逃出沧帝城。
苑娘信任柳知返,所以她更渴求完全拥有柳知返,因为他是这里唯一和她有接触交流的人,苑娘只有一条手臂,另一条在饲喂灵兽时被凶恶的灵兽咬去,这样的她只要出现在沧帝城就会被发现一定是极乐院中逃出来的奴隶。
沧帝城有残疾的客卿修士,但苑娘肯定不是。
所以她孤独,寂寞,冷。
相濡以沫纵然是很温暖的事情,但如果长时间躲在黑暗死寂的角落,对阳光的渴望会让一个人发疯,苑娘并非意志很坚定的女人,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奴罢了。
走出小院,柳知返又感觉到了有人正在窥探自己,他皱紧眉头,在小巷里面站立一会儿,法诀那道目光消失了,这才迈步走开,他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向上层沧帝城。
“过了二更天,影城的奴役仆从是不能进沧帝城上,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难道你不知道?”门口聊赖地修士打着哈欠说道,“或者你知道还想要钻空子?当老夫的眼睛是瞎的吗?”
这名守门的老修士有个名号,‘瞎眼鼠’,年轻时也是沧帝城的一个奴仆,后来因为一次犯错被主人刺瞎了双眼,被扔到了极乐院,没想到他临死之前竟然悟道,有了一身听音辨物的本事,千米之外能听得蚊虫振翅,极乐院院主见他有些异能,就让他活了下来,只是这本事和真的修士相比没什么用,就让他在门口守门。
柳知返低声说道,“是我,瞎前辈!”
瞎子哈哈一笑,“老夫当然知道是你小子,故以和你开个玩笑,我这双耳朵可是认得人的,百丈之外就听出是你来着,怎么样,现在跟在二小姐身边,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吧。”
柳知返笑道,“只是二小姐的侍剑童罢了,前辈见笑了。”
瞎子点点头,手一拍玄铁重门,铁门轰然打开,柳知返走了出去,身后瞎眼鼠叫道,“回来时替老夫买一只城里的烧鹅----”
沧帝城的夜色非常寂静,高空凛冽的罡风虽然被浮岛上空的阵法所挡,但到了晚上依然隐约能够听到头顶狂风之呜咽,但在这阵法之下的巨大城池就好像睡着了的巨兽一样。
满月之夜,天高云阔,月光皎洁。
一座宅院中,狐灵若站在院子中心,仰头望着天空,司徒暮影来过之后,她就不再住在兽园和那些低等灵兽住在一起了,她甚至有了自己的宅院,名字为‘灵若院’。
她知道这种变化是因为司徒雨施,因为她的怜悯,她对司徒暮影的保证,在苍鹭山的时候满月夜都是最好的修炼之时,但今晚她一点儿心思都没有。
月过中天,星河流转,夜往西倾,青色的云层被月光照射剔透如玉。
灵若轻叹了口气,轻声唱道,“‘伤逝之缘,奈若何,泪眼独望婵娟,青云之聚,青云之散,星河逆往离恨天,问卿天外可安好,无情天亦老,一醉今宵,愿为梦境见妖娆,金樽盏,琼露干,苍凉月,照尘寰----’”
歌声清幽,浅唱离愁。
笃笃笃----这时院门被敲了几声。
灵若歌声戛然而止,手垂在袖中,妖元凝聚,她心想要是那只妖狼今晚还敢来纠缠,就算被司徒星见惩罚也要让他有个惨痛的教训。
她一挥手,身上一条白绢将院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月色下寂寥。
灵若吃了一惊,“知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