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返拿着长柄钳子从丹炉中夹出一个圆形的玉盘,玉盘一指深浅,里面撞着一层黑白双色散发着荧光的丹砂,一股怪异地味道从上面飘出。
司徒月婵一看脸色就阴沉下来,手绢捂着鼻子,眼中含煞说道,“好你个柳知返,我让你炼阴阳双互丹,你怎么炼出一盘子糊糊?当我是傻子吗?白翎,扇他的耳光!”
鹤白翎脸颊微红,低声对司徒月婵说道,“小姐,丹药新炼出来都是这样的!”
司徒月婵侧眼狐疑道,“当真?那我吃的怎么都是一粒一粒的丹丸?”
柳知返说道,“小姐有所不知,那丹丸都是人用手搓出来的,新炼出的丹砂用玉髓搅和之后,再搓成丹丸,便是丹药了,玉髓温润最宜温和药性,但是太过珍贵,大多数丹药用的都是温润宝玉浸泡的冷水亦可。”
司徒月婵这才知道是自己无知以至于乌龙,但她因为自负而脸皮极厚,也不觉得脸红,低哼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本小姐错怪你了。”不过想了想以前自己吃的灵药都是别人用手搓出来的---很可能是一个丑陋猥琐的中年炼丹师用带着汗和老茧的手搓着药砂-----
她心里一阵厌恶差点儿吐出来。
“白翎,你去告诉坎离院的人,以后本小姐吃的丹药全部由我自己搓成药丸儿,谁敢自作聪明我就杀了他!”
随后又对柳知返说道,“玉髓我去弄,这药---”她看了看柳知返带着手套的手,心想他每天都带着手套,想来应该也是个爱干净的人,便说道,“既然是你炼出来的,你就将它们弄成丸药吧!”
临走之前她回身说道,“白翎,派人替他好好沐浴一番,晚上陪我一起用膳!”
鹤白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司徒月婵从未让一个男人和她一起吃过饭,就算司徒星见都不行,如今她竟然让柳知返这样身份的一个人与她一起用膳,可见二小姐嘴上不说,脸上不表,心里对柳知返能够炼出这一炉阴阳双互丹是极为欣赏高兴的。
两个侍女服侍柳知返沐浴,两人就是炼丹那些天站在丹房外帮他送饭送药的两人,对于柳知返竟然真的炼出丹来她们也心中非常佩服。
所以在帮他洗澡的时候手脚也有些放肆,在他身上游走不停,呵呵轻笑。“柳公子,你皮肤很润滑呀,是常用什么药水洗浴吗?”
“你胸前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你后背上也有一道,真可惜,这么好的皮肤怎么弄出这么大一块疤,要不请小姐帮你求点儿药去掉吧!”
另一个侍女笑道,“柳公子自己就会炼药,还用求别人---”
柳知返胸前那道疤是琅琊峰圣女钟情一剑流下的,后背上那道疤是司徒星见带他来沧帝城在萧落足訾兽背上时,萧落抓出来的。
两道疤他都不打算去掉。
所以他沉默,看到柳知返很沉默,甚至很冷,两个侍女渐渐觉得无趣,这小孩儿一点儿都不可爱,便也闭了嘴。
司徒月婵的晚膳非常丰富,丰富到让柳知返惊讶,近百道菜她当然不能全部吃到,她吃的也就那几样,其他的都是用来看的,用司徒月婵的话来说这是司徒氏二小姐应当的排场。
但柳知返却吃得很开心。
他是个很大胃的人,食物对他来说等于能量,而吃到更美味的能量当然是很开心的事情,他修炼的绯云诀很耗能量,经过好几天炼丹他已经消耗太多力量,亟需补充。
所以柳知返坐在司徒月婵对面,默默地,不紧不慢地吃着面前一盘盘食物,速度不快,动作也不粗鲁,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大家子弟的礼数文雅。
只是他吃起来怎么就没有尽头了?
司徒月婵一开始还能跟着吃点儿,但到了后来就只看着柳知返吃,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柳知返吃光了一盘之后用手帕很文雅地擦擦嘴,再吃另一盘。
她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你那么小的身体,这么多食物都塞到哪里去了?”
柳知返低头笑了笑没有回答。
司徒月婵轻叹了口气,拿起身边两个羊脂玉瓶晃了晃,然后目光炯炯看着柳知返,“这些阴阳双互丹你没藏私吧?”
柳知返一怔,抬头说道,“没有!”
他在搓制阴阳双互丹时的确想过,自己偷偷留一些以后备用,但想起司徒月婵那双明亮而犀利的眼睛,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会用这点儿小便宜破坏好不容易让司徒月婵产生的一丝好感。
听了他的回答,司徒月婵眯着眼睛笑了笑,意味深长说道,“我的眼睛里面不揉沙子,你今天从丹炉里面拿出那个玉盘时里面装的药砂揉成丹丸的话,也就大概这么多,看来你没有说谎,很好!”
柳知返抬头四下看了看,却没有发现鹤白翎侍候左右,司徒月婵说道,“你在找白翎?她去见萧落了!”
柳知返一怔,沉默了片刻,低下头继续吃着东西。
司徒月婵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眯着丹凤眼说道,“我向她把你要过来,她不敢不给!”
萧落院中心那棵桃树被一阵风吹过,落下了纷纷桃瓣,桃树下的石桌上,相对坐着两个人,两个美丽的女人。
萧落此时的脸色比青石桌面还冷,从她身边吹落的桃瓣落在地上时已经结了一层冰霜,面前的茶水未曾喝一口便冻了一层冰碴。
她感到愤怒,甚至屈辱。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小姑娘时,遭遇过的那一次她不愿意提起的夜晚。
而那个被她叫做师父的男人早就被她杀死很多年了,所以这种屈辱的感觉她已经忘了是什么滋味儿,此刻重新品尝,这让她发狂。
和萧落相对而坐的女人感受到了她的愤怒,但她无动于衷,依然笔直地坐着,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变一分。
“二小姐的意思是,既然柳知返是她的侍剑童,那就不能再当你的手下,以后他不会再来这萧落院了。他是死是活,是哭是笑都和你无关!”鹤白翎冷冰冰说道。
萧落双手放在桌下,紧紧抓着自己的一双大腿,指甲深深刺入白皙的皮肤,她脸上带着压抑着的愤怒,“二小姐想从我这里要人我不敢不给,但是,柳知返是三少爷带回沧帝城的,二小姐想要的话是不是应该先跟三少爷说明一下!”
鹤白翎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没弄清楚情况---三少爷同不同意不是你该管的,二小姐自然会亲自和他说,主人有主人的交涉,这不需你我操心,我来你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你。”
说罢鹤白翎冷淡地起身,转身向院外走去。
萧落目光一直跟着她袅娜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院外,萧落面前的青石桌发出咔咔两声,一块青石碎成一块块石屑。
她紧紧咬着牙,却又不敢大声骂出来。
在一旁不敢出一点儿声音的玲珑和翡翠知道今晚她们又要受罪了。
“柳知返----”萧落咬牙切齿,眼前闪过了他低眉顺眼的样子,越发觉得他罪不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