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老牛也不能勉强你,这一带金兵时常出没,大师父小心在意。”牛皋说完翻身上马,并向兵士喝道:“回营。”
所有的逃难之人早已走远,武松见蔡仙娥还没有走,有点着急起来:“道妹怎么还不走,再晚就赶不上前面的人了。”
“道兄,不,我还是叫你武将军,你让仙娥去哪儿,请你告诉我,我能去哪儿?”
是啊,什么地方是蔡仙娥可去之处?
没有,确实没有,天下之大,却没有一个弱女子的容身之地,武松一时十分地揪心。
“道妹打算咋办?”
“我本来就没有任何打算,逃到哪儿是哪儿,谁让我今天又遇到了武将军,别无选择,只有随你去江南出家。”
“去江南出家倒是一个打算,不过,贫僧暂时不能带道妹走,还有几件事情要办,要找潘家妹子,现眼下就得去孟州。这西行之路凶险太多,贫僧无法保证道妹的安全,不如道妹先去东京暂找一个落脚之地,待贫僧办完事后定去东京找你。”
“兵荒马乱的年头,今日活着,却不知明天的生死如何,到时候你又能到什么地方找到我。因此,从今儿我就跟着你,跟着你去办事,跟着你去找金花妹子,我是生是死,那就看老天的造化,武将军不必担心。其实,对这世上,蔡仙娥已不存多少留恋。”
男人心软事情多,武松没法拒绝蔡仙娥的请求,心里无端地增添了若干的精神负担。
武松拾起金人的衣饰打进包袱,他怕以后的途中用得着,就随着蔡仙娥出城西去。虽然蔡仙娥没问他去孟州办什么事,她不想问,她也愿意去,孟州是她第一次认识武松的地方。
武松的心里却想开了心思,蔡仙娥的跟随,迫使他武松不能远行冒险,且长安的百姓四下逃离,又怎能打听得到蔡京一伙人的消息,看来待办完孟州的事就须立即返回。许是老天注定,不让武松知晓蔡京的生死,否则,怎么凭空又掉下了蔡仙娥。
日歇夜行,武松仗着地理道路的熟悉,两次躲过了金人的队伍,几天之后,在黄河的狭浅处,花银两雇了一个竹筏过了河,又行了两日,终于在天明之后到了蜈蚣岭下的吴家村。
眼前的吴家村一片惨象,毫无生气,大半房屋已被烧毁,残存的人丁紧闭门户,村外坟堆累累,偶尔听得一两声狗哭,这些,不禁让蔡仙娥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紧靠着武松。
在村东头,武松细细辨认了一番,多年的风雨,到处的坟头,使他最终也难以确认吴含嫣父母的坟地,只好对空祷告了几声:“吴施主,贫僧有罪,未能保护好你的女儿,今特来谢罪,愿你们的灵魂永在。阿弥陀佛。”
听着武松的祷告,蔡仙娥已经明白,这是吴含嫣的家乡,只是失去了美丽,阴沉的天空,只有武松的心痛在盘桓。
又是深夜,武松面对着一片废墟叹了一声,眼前的十字坡酒店曾给予他的友情与温馨,历历在目,现却人去物非。
武松领着蔡仙娥转到后山,却见光秃一片,山上的树木被烧个精光,强劲的山风已吹尽山上突出的沙粒,哪里还有施姗姗坟堆的踪迹。武松转了几圈,一屁股坐在地上,沮丧不已,又是一个未能兑现的诺言,武松似乎感到他的灵魂将会永远不得安宁。
武松离开了十字坡这个伤心之地,蔡仙娥看武松满脸忧郁之色,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路走,一路想,一路依然山岗,武松最终放弃了继续西行打探蔡京消息的念头,决定返回东京,转道北上定陶一带,去找寻潘金花。因为潘金花是否过江南下,也只是一个凭空猜想。
就在天亮升起太阳之后,武松忽见前面尘土飞扬,连忙伏地倾听,听得远处有马蹄踏地声响传来,不好,定是遇见了大队金兵,他爬起身来,一时忘记了出家人的忌讳,拉住蔡仙娥就向山上林密处跑去。
大队金兵走了过来,匆匆向北开去,一队队络绎不绝,旌旗拥蔽,戈戟森严,扬起的尘土遮天淹日。
约有一个时辰,金兵的队伍仍未过完,武松粗略估算了一下,少说也有七、八万之众。但武松并不知道,这些金兵是因为在西路受到了宗泽所部及岳家军的抵挡而停滞不前,按着统帅金兀术的指令北上,去河北大营集结,准备以重兵一举攻克黄河下游与长江下游间的大片区域。武松更不知道的是,金兵的队伍中有一半的却不是金人,而是投降金人建立了伪齐朝廷的刘豫派出的几万兵马,配合金人去屠杀同胞。
当武松确信不再有金兵的队伍,就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蔡仙娥一直紧紧地拉着他的手未放。
武松知道,因为遇到了大队金兵,是自己太紧张的缘故,而现在,两个出家人的手仍却紧紧抓着,武松心里更是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