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女说:“太子丹对这个杀手组织的训练有临阵磨枪的嫌疑,几次催逼秦舞阳立率这二十壮士赴秦。强秦势如破竹的攻击已经使太子丹失去了耐性。秦舞阳是最了解他这二十壮士的军事素质的,他不同意做无谓的牺牲,他明白二十壮士一旦赴秦必死无疑,毫无成果的白白送死没有丝毫意义。”
讲到此处,江女眼中也有了泪花,她望着秦舞阳,声音颤抖:“舞阳大哥宁愿自己背负着被太子的误解,也要保护自己的兄弟们,这才是天高地厚般的义气。”
秦舞阳悲泪再出:“可惜最终,还是没保护住他们,舞阳没用。”
江女摇头:“历史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评价的。”
秦舞阳冷笑:“历史只会记住那个在咸阳宫前吓得颤抖的秦舞阳,哼,那才是历史。”
江女继续讲:“恰在此时,荆轲出现,而且田光死荐,放弃自己羽翼未丰的死士,用一个尚勇的卫国人来拔去他心中刺,相比希望更大。荆轲的迟发让他恼怒,因而以改用秦舞阳为使激将荆轲。荆轲答应出征时,太子丹又隐隐感到荆轲等待的极可能是比他功夫还要高超的人,荆轲独去没有十分的把握,因而他毅然决定秦舞阳率二十壮土随荆同行。而此时的秦舞阳仍然感到自己的部下还不能完全胜任这个光荣的使命,同时对荆轲的能力也表示了怀疑。太子丹讥讽他反不如一个外国人知道忠心报国,下达死令,二十壮士必须同行,秦舞阳也只配做个副使。”
江女讲到这里,回问秦舞阳:“太子丹那样的安排,你恨他吗?”
秦舞阳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江女只好继续说:“行动前,正副使之间已经心存芥蒂,互有指摘。在燕国境内,由于太子丹的过分礼遇,秦舞阳无法发泄对荆轲的愤懑,但出了国境,秦舞阳就提出由他和他的部下全权履行刺杀行动计划,让荆轲寻找他的助手去。既然你没有十分把握,我们自己国家的事情还是我们自己办更振奋人心。荆轲则坚持自己是正使,一诺千金,决不失信于太子,并说如果秦舞阳再坚持己见,则抛开队伍,独入虎穴。就这样,一路行进,一路争执,直到咸阳。”
秦舞阳的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他是在愤怒么?还是在惋惜!江女没再问他:“在送给秦王宠臣蒙嘉价值千金的礼物,蒙嘉答应说服秦王接见他们后,他们开始了各自的忧虑:不论谁都不可能独立完成这个使命。”
江女看着秦舞阳脸上的表情有无数个变化,知道他内心在辛苦挣扎:“因为他们已经嗅到咸阳戒备森严的战时气味,更何况不可一世的秦王要在咸阳宫按九宾仪式接见他们!那二十壮士是没有资格进入宫殿的。于是二人首次商议如何协同刺杀行动。最后的结果是:荆轲携带樊於期人头走在前面,秦舞阳抱着藏有徐夫人匕首的地图紧跟其后,秦王展图时,荆轲拽住秦王,秦舞阳抓刀猛刺……计划确定的夜晚,秦舞阳突然病了。这一年他只有十三岁,从未离开过燕国,寒冬中不停的行进,饥渴劳累、水土不服、对荆轲的气愤,对太子的幽怨,对刺杀行动胜败的焦虑,使他的身体受到极大损伤,他开始时冷时热,他患了伤寒。秦王召见的时间不会改变。于是秦舞阳安排二十壮士速离咸阳逃生,自己则拖着病躯义无反顾地跟随荆轲跨进了咸阳宫门。
按照正副使的次序,二人走至宫殿台阶时,秦舞阳突然感到心悸,面色煞白,两腿发抖。他知道伤寒病不是时候地发作了。他不得不站下,调整呼吸。这时秦王的大臣们开始疑惑了。荆轲见状,急中生智道:此子乃粗鲁之人,从未见过大王的威严,免不了有点害怕,请大王原谅。秦王说:叫秦舞阳把地图给你,你一个人上来吧。这样,秦舞阳只能暗自焦急地等在殿下了。
荆轲围柱追刺秦王时,秦舞阳在殿下有劲使不上,只能等待死神的降临。他带去的壮士只有一个逃回了燕国,是他讲述了秦舞阳患病的经过。燕国的百姓们认为:尽管秦舞阳在外人看来胆怯怕死,但他没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这种人同样值得后人敬重和纪念!千古遗恨,谁解秦舞阳?”
“哈哈,千古遗恨,谁解舞阳?”秦舞阳听罢,仰天长啸,声如狼嚎,他是一匹孤单的狼,在历史上留下了抹不去的骂名,却还苟活在人世之间。
他说:“四年前那****不如死了,追随荆柯而去,亦用不着活得这般辛苦了。”
“如果你那样做,你就是一个懦夫,你就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壮士,你就对不起家乡父老对你的殷切期盼,对不起舞阳台。”江女声音若鞭,一字一句抽打着秦舞阳的心和脸。
秦舞阳回脸问到:“舞阳台?什么是舞阳台?”
江女答:“在你的故乡易县城南八里处,你当年练兵的地方,现在乡亲父老们都在那里祭拜你,因为在他们心中,你不是胆小鬼,而是顶天立地的刺秦英雄,他们把祭拜你的地方,唤作舞阳台,你知道么?”
听到此处,秦舞阳心潮涌动,他仰望北方那易水之畔,被兵火涂炭的燕国故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再次浮上心头。
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忙冷声问:“舞阳乃燕国人,而你一苏河畔的女子,如何知道舞阳这么多事情,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秦舞阳回过神来,才身边的江女却不简单,身为一个剑客,骨子里那敏锐的嗅觉驱使着他拔出伤痕剑,杀气瑟瑟的横在了江女的皓颈之上。
青光中,江女的脸色却未变,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竟与他开起了玩笑:“我是舞阳大哥肚子里的蛔虫,难道不可以么,嘻嘻。”
那笑颜如花,更激起了秦舞阳的冷寒,他将剑锋前移一寸,贴上江女白雪般的颈肤,森然道:“不说?那就让我伤痕剑饮下你的热血吧。”
“杀我,你舍得吗?四年前的花前月下,我便记住了你,你杀我吧,我死了,在黄泉路上还会记住你这张脸的。”江女依旧迷人的笑,像是这夜空中最柔美的景色,那一抹明艳,谁也无法抗拒。
“恩公,不可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秦舞阳耳畔响起,他回脸,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孔,失声道:“张家嫂子!”
“恩公四年前便已是一个惩强扶弱的大侠,怎会在四年后把剑横在一个善良女孩的脖子上呢?”那张家嫂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舱顶上,她见秦舞阳要杀江女,便急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