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烈凝视他片刻,说道:“看来你只是死记硬背,略懂皮毛,丝毫未理解先贤诸子这些典籍的精髓。若能有半分先贤风骨,又怎会在这里抱首哭号?老师教你的都是帝王大道,是用来统国治家的,只要能领略其中精髓,你也能成为我梦阳开国大帝流年皇帝那样威震宇内的明主。只是,你若心智不坚,老师能有什么办法?要记住啊,你姓‘万俟’,是这片大地上最高贵的姓氏,你要像创世神一样站在顶端挺起胸膛供人仰视,怎么能容许自己哭的如此柔弱?”他的声音丝毫没有书生的酸腐之气,满是身居高位者的挥斥方遒的大魄力,万俟泽瑞都不可抑止的怔在老师慑人的气魄中。
“老师,我不是……只是哥哥杀了父皇和两位哥哥,如今只有我和哥哥是万俟家仅有的男人了,觉得,觉得……”他说不出那种辛酸痛苦的感觉,那潮水一样的悲伤似乎会从他每一个毛孔渗进来,狠狠的将他淹没,直至窒息。
凌风烈沉默许久,说:“……觉得被遗弃,是吗?”
“嗯……”
“哼,这就是你和万俟君的不同,都是神罗皇帝的儿子,一个能血勇杀亲,一个只会哭哭啼啼,这怨得了谁?只要你的胆量够大,披着琉璃龙翔袍,站在星坠殿黄金王座前的人就是你啊!”凌风烈幽幽叹息道。
“老师是说学生也应该像哥哥那样杀死其他哥哥和父皇,然后……”他失声叫道。双手猛地抱住头,似乎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他后退几步,双眼睁得圆圆的,漆黑的瞳孔像是看到最可怕的事情般空洞失神。“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愚昧,懦夫!”凌风烈吼道,他的声音竟如风雷般炸响开来。“你以为你哥哥会顾念手足之情吗?他是魔鬼啊,他杀死自己哥哥和父亲,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留着你一条命只是为了给梦阳王朝留一个火种,他身为梦阳王朝历史上最年轻的的皇帝,要面对的是最可怕的赤那思轰烈骑和无数蛮族武士,已经有了赴死的觉悟,你知道吗?留着你一条命,只是为了在他死后继承皇位的还是姓‘万俟’的人。待赤那思族退去,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啊!那时候你将是唯一能与他争取正统皇位传人的人,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万俟泽瑞木木的听着,似乎老师的话在将他的脑子绞碎般痛苦。许久,他才缓缓的说:“他让我活着,只是让我随时赴死?或者随即接替他这个烂摊子?他让我活着就像圈养着一头待杀的猪……”
凌风烈不说话了,长久的沉默后,他才冷冷的说:“我很高兴你看到了问题的关键!”接着他走进万俟泽瑞,直视他的眼睛说:“不光是你,到那个时候,我们这一批老臣都会死,你哥哥是个做事不留余地的人物,他会坚持斩草不留根,一朝天子一朝臣啊……他已经被他身边那个红色的妖魔蒙蔽了头脑……”
凌风烈用最森冷的声音说道:“万俟君以妖魔治国,偌大梦阳,再无安居之地……”
万俟泽瑞魔怔了般说不出话来,他想起刚才哥哥对他说的,‘待赤那思退走后,封他为龙安王,永不要回帝都’——只是在骗他吗?赤那思退走后,怎么会容许他在远离帝都控制的地方发展壮大呢?全是在骗他——!“你记住,不管心里再怎么怨恨,再怎么不甘,也最好给我压在心里,不要表现出来。现在我是帝国的皇帝,我给你什么,你才能得到什么。没有给你的,你只能看,不能碰。”哥哥凌厉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割得他体无完肤,很累很委屈的感觉啊!
凌风烈隐在兜帽下的脸满意的笑了,这就是他的目的。他像一位慈父般上前拥抱住了万俟泽瑞,轻轻拍抚着他的脊背——都能感受到孩子那狂跳不安的心脏,他声音变得无比轻柔慈祥,说道:“孩子,你是我的学生,我是你的老师,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你不嫌弃,就把老臣当做亲人吧!毕竟,偌大梦阳只有你一个人的确不好受,那些缺失的,老师给你补回来——”
万俟泽瑞觉得像是有温暖的火环围绕着他跳动燃烧着,驱散了寒冷坚冰,竟是莫大的喜悦和欢愉接踵踏来。他们都是被哥哥逼迫的人啊,聚集在一起竟有同命相连的感觉。寒冷的夜色中,他竟有些晕眩。他嘴角泛着笑,竟轻声唤道:“父亲,父亲……”
凌风烈呵呵的笑着,他将万俟泽瑞的头埋在他胸前,轻柔的拍抚着他的背,可隐在兜帽中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笑意,冷漠的像冰。他嘴角泛起一个淡漠的笑容,依旧温和慈祥的说:“孩子,我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威胁。我凌风烈哪怕倾尽气力,都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万俟泽瑞一瞬间竟幸福的说不出话来,他头贴着凌风烈的胸膛,像依偎在大鹰翅膀下躲避风雪的雏鹰般,眼中渗出幸福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