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焚
2015-07-20 作者: 林夕很美
第61章 焚
神罗二十九年,十月三日,晨。
缥缈城中一夜无眠的人们在城外的厮杀声,惨叫声,鸣镝响箭的爆鸣声,重型机括的轰击声中心惊胆寒的过了一夜。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尽量将自己安置在角落里,缩成一个自认为有安全感的姿势。等他们的或许是皇帝班师回朝的凯旋之师,也可能是赤那思人狂暴凶戾的重骑兵。
令人心悸的厮杀声随着东方慢慢明澈的天空渐息下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柩照进人们家里时,像撕裂黑暗的利刃,暖暖的阳光似乎将人们心中的恐惧晒化开来。他们听到城外数万武士在高声喊着‘皇运无极,凌威烈烈;星坠月浮,天轨祥吉’,这是在赞颂皇帝功德的。缥缈城中的人们知道,他们安全了,妖魔般的赤那思人已经退去,梦阳安然!
于是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跪倒在宽阔的街道旁,低垂下头路,等待回皇宫的皇帝经过时,能目睹皇族的威容。这可能是他们这一生仅有的能见到皇帝的机会。
战场上。
像是修罗杀场般,整个缥缈城南郊满是碎裂的尸骸。三道盾墙碎成木块,木质的纹理中渗着暗红的血迹,残缺的战刀,破碎的衣甲,哀鸣的战马,静默的武士,这一片战场似乎弥漫着云雾般的哀愁。
林夕皇帝挣扎着坐在武士们临时为他搭起的座位上,身边满是护卫的武士。武士们像剑一样笔挺的站在皇帝身边,脸上是肃穆和敬畏的神色。他们不由得偷偷看着皇帝,看他那张年轻又疲惫的脸,只觉得与之相比,自己什么也不是!
若说刚开始时武士们敬畏的他皇族的血统,那么现在就是拜服他无与伦比的武力!皇帝与赤那思君王对战的那么长时间里,他们能觉得宝剑与战马刀交击的声音一下一下的震颤着他们的灵魂。武士往往都会敬服比自己强的武士,他们对林夕皇帝心中不止是‘敬’,还有发自灵魂的畏惧,
皇帝的宵练剑靠放在身边,华贵的宝剑向他身上的铠甲一样染血森然。而他整个人虚弱的斜靠在武士们临时为他准备的宝座上,目光朦朦胧胧的。
刚才修罗已经将他小腹那道被斩马刀贯穿的可怕伤口治好,但还要静养数月,毕竟伤得太重。但刚才修罗的神情很古怪,很落寞的样子。没有平日焚天毁地的张狂,也没有那股邪气,整个人就像完全变了一样。他静静的施展咒术帮自己治好伤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他没能杀死镇天大将军,然后就飞回皇宫了。
可皇帝明显能察觉到修罗变了,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就像是失去心中最宝贵最宝贵的东西……一种失无所失的感觉。不过,他们注定是要并肩站在一起,看这个落寞的人间!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
皇帝下令,将战死的赤那思武士尸体堆放在一起,覆上火油点燃。梦阳武士堆放在另一边,本应该是分辨出每一具尸体,然后送回家乡的,只是尸体太多了,若是一一分拣估计等腐烂掉也分拣不完。皇帝已将让武士们登记战死者的名字,给他们家人抚恤,也只能如此了。
那些肌肉突贲的赤那思武士尸体被剥下铠甲,赤条条的堆放在木柴上,梦阳武士将一具具尸体抬上尸堆,层层堆叠起来,接着覆上一层木料,浇上火油,再往上摆一层尸体。梦阳的武士也是如此摆放。
皇帝静静的看着武士们行动着,眼神是迷离的光!他叹息一声:“死了这么多人啊……逼我想象的还要多。”这就是战争,动辄死伤十万人,而帝王就站在尸骨上接受人们的膜拜和敬畏。神灵布下的战场谁也不能独完,只有将自己化身妖魔,投身到那样残酷的战争中。
许久,两座尸山堆砌完成,明显可以看到梦阳武士的尸山比赤那思武士要高大许多。只是梦阳武士的尸体上或者是一道巨大的刀口,翻卷着暗红的筋肉,或者是直接被斩下头颅,死无全尸。尸山最顶上分明是一堆金字塔形的人头。而赤那思武士,最下边那几层是被镇天大将军用第一和第二盾墙咬合绞杀的,全都是血肉模糊,分不清面容,其余的都只是身上有一道致命伤口,倒还能分出面容。在就是战马的尸体,堆放在赤那思武士尸体下。
此时太阳已经正当天空,缥缈城上方的云雾明显的消散一些。这是阳光最盛的时候,是生长的力量最强充斥整个世界的时候,死亡的气息也因此退避散开,怨恨的灵魂不会趁机作祟,所以南方诸国的葬礼都习惯于安排在正午开始。
存活的武士整齐的站在尸山周围,低头默哀。他们每个人都是面色枯槁憔悴,神情悲悯,嘴唇抿得紧紧地不出声。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是从鬼门关挣扎着爬回来的,却没有见过这么多尸体就这样堆放在一起,这些人可能是他们的战友,甚至朋友,兄弟,亲人。巨大的尸山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味,像鬼神的画符,令人恐惧慌乱。年轻些的武士无法忍受的这样的惨景,低低的啜泣起来。
这是镇天大将军走过来,单膝跪下,说道:“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林夕皇帝疲惫的垂眼看着他,他想抄起旁边的宵练斩下将军的头。他小腹的剧痛让他动也不能动。方才修罗没能在两军激战时趁乱杀死他,现在就不好下手了,己方刚取得胜利就以‘或许会有叛心’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杀死大将,难免会令天下人心寒。现在已经失去杀死他的机会了,只有等以后,而且还必须重重封赏才行
将军站起来,看着皇帝,年轻的帝王和镇天大将军对视着,眼神都是如寒冰般的冷。或许将军已经意识到皇帝对他有杀心,总之两个人只见绝对不会那么和睦,看不见的裂痕已经在两个人之间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