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离开尚吉城前,看自己的眼神犹如被逼上绝路的野兽般幽冷疯狂!父亲对自己一向疼爱有加,从没用过那样的眼神。这段日子他几乎不敢闭眼,仿佛一闭眼,就是父亲的冰冷眼睛。
只要抓紧皇族公主这根藤蔓,努力向上爬,巩固李家的地位,和皇族枝缠叶绕开花结果,让老爹当上那皇亲国戚,好好享受享受安慰日子,不再给他老人家惹麻烦!李轻裘仿佛在短短一个月里长大了,不再是那浮夸自傲的纨绔公子哥,沉静阴柔好似换了个人儿般!
三楼南屋到了,这是天元雅阁位置最好的房间。
李轻裘看着雕花镂空覆纱的门户,深吸一口气,甩袖提衣,单膝跪下,双手抱拳以武士礼仪行跪拜礼,大声说道:“末将西南沧海军牛虎都尉李轻裘恭迎宁正殿下!”
声音严肃响亮,在客栈回廊里幽转回响。
身后五名沧海军武士身子一震,连忙也跪下去,与主子动作如出一辙,皆是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的军人礼仪。
李轻裘低着头,面容冰冷——从来没这样跪过人,让他李轻裘低头都是很难得的事,更何况这单膝跪地的军礼!
屋内寂静如死,毫无回应。
漫长等待。
“末将西南沧海军牛虎都尉李轻裘恭迎宁正殿下!”李轻裘再次大声叫道,一丝不苟单膝跪地,身子如磐石般一动不动。
身后络腮胡子的中年武士心中暗自感叹——军士单膝跪地时间久了,脚掌如同撕裂般生痛,新兵入伍时,哪一个不是先从军礼开始?单膝跪地腰板挺直一时半会不算什么,可时间久了就会生痛,尤其是披上铠甲,负重大,对支撑身体的脚掌压迫更甚。
他们是跟随大将军多年的武士,这么久的单膝跪地礼不算什么,可从小没受过多少苦的主子就不同。他怎会看不出主子在颤抖,身子摇摇欲坠,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如豆滚落——分明是强撑。
可屋内依旧毫无反应。
络腮胡子武士低头不语,绝对错不了,他身为这一百鹰犬的头领,一直派人盯着这间客栈,主子要找的人在他们监视中,绝不可能出现差池。
“末将西南沧海军牛虎都尉李轻裘恭迎宁正殿下!”李轻裘第三次叫道,声音里已带了颤抖,再看面容,已痛得曲扭。
能让跋扈的李家公子做到如此程度的人,天下又有几个?谁人能让李轻裘单膝跪地这么久,连请三声都不露脸?
就连络腮胡武士都看不下去的时候,门终于吱呀一声豁然洞开。
李轻裘努力让面容平复,低头沉声道:“末将沧海军牛虎都尉李轻裘恭迎宁正公主殿下!”
一个懒散又傲慢的男子声音拖长音调冷笑道:“呵呵!李球儿啊李球儿,你就这么想见我妹妹么?在外面跪了这么久,连叫三声,累不累啊?”
李轻裘猛然抬头,矗立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公子,样貌不算出彩,气度却超出一般纨绔公子哥一大截。
绝不是像他这样靠着父辈功勋才得到福荫的膏粱纨绔,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融汇在血骨里,站在那里仿佛挥手间就能喝退山岳星辰的高贵冷傲。
男子身着四爪金黄蟒袍,金丝玉缕流光溢彩,低头俯视这单膝跪地的李轻裘,嘴角冷笑。
李轻裘扬起脸,面容狂怒。
难怪连请三声都没反应,难怪让他枯跪这么久,分明是这身着金黄蟒袍的男子故意使然,分明是戏耍他李轻裘!
难道真要被父亲一语成谶,杀一名皇子?
原以顶多是一百鹰犬谍子与六十余鬼部斥候较量,没想到现在却是自己与有望坐上龙椅的二皇子针锋相对。
蟒袍男子气定神闲,双手负于身后,看着单膝跪地不得起身的李轻裘,如同皇帝在训斥违抗自己的臣子,玩味戏谑道:“沧海军牛虎都尉?正五品?李暹这老狗不够大方啊,给自个的种怎么才弄个这么芝麻绿豆大的官?李球儿,你该不会是李暹捡来的吧?啊?”
这个备受羞辱,被称为风流独占八斗的大纨绔依旧单膝跪地,身体剧痛快要散架般。二皇子神情玩味得俯视着这个俊逸公子,嘴角冷笑,发怒啊,发怒吧,就等你发怒,才有理由收拾掉你。
李轻裘只是缓缓抬头,平静道:“臣李轻裘拜见殿下,愿为梵阳皇族效犬马功劳,不辞身死!”
二皇子轻咦一声,这个反映倒是出乎意料。
受到莫大羞辱的李轻裘面容平静如被抹平的绸缎,眸子里是苦行僧般的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