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会被杀掉的,我们也会变成这样的鬼东西!”不知是谁尖声吼道,在窸窣的雨声中格外凄厉。
武士们心灰意冷,他们浑身湿透,多想能喝一碗姜汤暖暖身子,多想能回到家中,和妻儿父母呆在一起,就算没什么大出息,就那么平平静静过日子着就好。
“我要回家!再这么下去,我们都会死,都会死啊!”越来越多的武士凄惨喊道。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我出去?”
没人救得了他们。他们能做的只有冒着冷雨,死守住这脆弱不堪的防御,拖延活死人的步伐,然后眼巴巴看着那面被秋雨打湿,已经飘不起来的炎字大旗。这面战旗是他们的信仰,现在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临时找了一间屋子,几位将军会聚在一起,每个人脸色都晦暗难看。屋子中央扔着一具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活死人,它几乎被拇指粗的麻绳困成一个粽子,像一条只能蠕动爬行的虫子,即使如此,依旧张着嘴发出嘶嘶的喊叫声,空洞灰白的眼睛狰狞,鼻子拼命嗅着屋里活人的气息。
为制服这个活死人,动用了十个精装强悍的武士,抱胳膊抱大腿勒脖子锁住腰,这才将它绑了。这具丧尸若还活着,应该是个身材纤细的女子,带着青河女子特有的那份濡弱温软,如今却成了这副鬼气森森的样子。它面颊凹陷,双眼显得格外突出,张开的嘴巴露出森白的牙齿和青黑的牙床,不时吐出猩红的舌头舔舔嘴唇,摆着脖子拼命挣扎。
“大将军,突围不出去。梦阳铁骑就堵在城门口,已经派了三波武士强攻,三千人,五千人,一万人,都有去无回。”傲羽长射统领杨煜将军颤声说道。
“沧海军现在正顶着街道,勉强拦住丧尸,这不是长久之计,武士体力终归有限,丧尸不知疲倦……而且,军心已经不稳,不少人都心生恐惧,连刀都拿不住,督军已经斩了几十个扰乱军心的脑袋。”李暹嘶哑说道。
“粮草食物剩的不多,梦阳人走的时候把城里的粮食都糟蹋掉了,我们自己带的根本撑不住。最缺的是药物,不少受了伤的兄弟还有救,可就是没药,硬是不治而死。”炎字军另一名都尉周虎低头说道,他左手边本该是另一名炎字军都尉,那个总吹嘘要升大官发大财的家伙,总该说有钱了就去青楼找最漂亮的姑娘,一次就找十个。而他总是嘲讽,十个最漂亮的姑娘,那到底哪个才是最漂亮的?总堵得他无话可说。
可现在,那个叫韩宇的小子却先死在丧尸手中,连个完整尸首都找不着。
将军们说这么多,其实都在等那个独眼老将军告诉他们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只要他一如既往的发号施令,他们就义无反顾的去做,军心就能凝聚,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才是最熬人的。
可老将军一直沉默不语,花白的头发湿漉漉披散下来,残缺不全的脸毫无表情。安静如死的屋子里,只有呼呼的风雨声,还有丧尸凄厉的叫声。
“这是尸蛊之术。”许久,老将军才嘶哑说道。“钟离,当年征战南蛮,你不是亲眼看到过南蛮的巫师用蛊术操纵死人?”
王钟离思索片刻,说道:“不错,这与南疆巫蛊之术很像,只是南疆蛊术最多也就操纵七八具尸体行动,尸身也不像这些东西一样坚硬似铁,一刀砍掉脑袋捣烂心脏,就不动了。这些家伙,就算没了脑袋,还能继续行动……应该是比南疆巫蛊还要高级的蛊术。”
“既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那应该就有制服他们的办法?”李暹问道。
“火!”炎将军冷声说道。
一如既往的果决冷酷,屋内众将心头一震,眼里有了希望。
周虎将一截保存完好的火折子递到将军手中,又拎起下雨前就抢进屋子的火油,揭开泥封,浇在丧尸身上。
干草编成的麻绳被火油浇过,韧性十足,炎将军扭开火折子,信手将之丢在丧尸身上,火焰腾空而起,一股焦臭味扑鼻而来,呛得人直流眼泪,丧尸身上燃烧的火焰是耀眼的黄色,跳动的火苗上冒着黑烟,它在火中凄厉惨叫,令人头皮发麻。火焰烧断了绳子,丧尸挣扎着站起来,几位将军纷纷后退,炎将军默不作声,抄起靠在墙边的铁枪,大力捅去,穿透的丧尸胸膛,将之钉在墙上。
火焰愈烧愈旺,丧尸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不再挣扎,从身上簌簌落下一股股黑灰,仿佛在火焰下烧的身子都抽搐小了一圈。
“有效果!有效果!就是火!”李暹一拍巴掌大声叫道。
只要能找到对付的办法,就不必畏惧,这种东西,它并非不死不灭。
“李都统小心!”王钟离急促喊道,从腰间抽出佩刀,脱手而出。刀光一闪,锋利刀刃几乎擦着李暹鼻尖过去,一阵寒意。
刀锋直直钉入墙中,连带着一只寸余长的黑色虫子也被钉住。
李暹方才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可速度太快,并未反应过来,亏得王钟离掷刀果决。
走近一看,是一只黑色的蝼蛄,正摇头摆尾挣扎着。
“这是虫蛊,就是它在操纵尸体。”王钟离将刀从墙上拔出,虫子依然钉在刀尖上,他手腕一抖,刀尖上的蝼蛄便断为两截,不再挣扎,可死掉的蛊虫尸体坠落中便化成了灰烬,如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城中丧尸近十万,肯定有一只王虫在操纵着它们。找到并除掉王虫,这些丧尸不攻而破!”炎将军沉声说道。
他看着属下将军们眼中泛出的光彩,轻声叹息,现在这情况,希望是比胜利更可贵的东西啊。
其实他压在舌头下还有一句话没说——若是找不到,他们全都会被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