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梵阳的郭阿蒙要把江湖打杀到这等地步,江湖高手虽然不易培养,可真跟官府作对起来,还真得花大代价。十甲下品百甲中品百甲以上为上品,还不都是用武士的性命填出来?
官府是安逸了,可这样的江湖,未免太沉闷!
他真想吼出来——都没有个能让他放开手脚的么?
下一刻,耳畔响起一声阴险的低语:“娃娃,欺负当兵的算什么意思?来,爷爷跟你打!”
小五心中惊骇,真他娘邪门,刚想说怎么没高手,高手就来了!说话这人能无声无息到他身后,这份敛气的功夫就在他之上!
他一回头,只看到一颗光铮亮光头,咧嘴道:“你是谁爷爷?老子还是你爷爷——呃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光头一手按在面门上,如鹰爪般锋锐有力,他近两百斤的身体竟被推得向后退去。
只听得光头暴喝一声,赤裸的手臂上臌胀起虬扎肌肉,将肥胖如球儿按在掌心一掌推出。
和街头痞子混混比拼蛮力般不不讲章法。
小五身子被推得倒飞出去,在黑沙白雪上连连翻滚,好似一块正打着水漂的石头。
正和小五交手的几名沧海军武士亲眼看到这可怖的胖子被打飞到远处消失在视线中,再看这光头中年汉子,眼神里多了几分畏惧。
只怪梵阳江湖凋零得太厉害,当年一人就杀几百上千的武夫已成传说,老兵们说起当时武夫通天手段如何了得,他们只嗤笑一声以为是笑话。当这一切真真正正发生在眼前时,只有满满的震撼。
“还有个娃娃么?一并收拾了!”光头上刺了一只鹰的汉子瞥见面无表情地小六,武士们只看到一道残影掠过,下一刻,光头就站在六子身前,魁梧的身子比高瘦的小六还高出一头,与六子一般都双眼深陷,高耸的眉骨下是两片阴翳。但六子眼睛深陷是太过消瘦,而光头汉子是眉骨突出,约莫是有几分少数民族的血统。
六子面无表情,不论何时,他都是这么平淡,好似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开心或悲伤,与小五的至情至性相比,他更像一架精密运转的机括。
六子抬手握拳,一拳推出,拳势并不刚猛,却沉稳有力。这缓慢一拳,像暮色十分撞响千年古刹的撞柱,只待涤荡出禅意。
光头汉子不闪躲,同样一掌推出,掌心与拳锋相碰,像两块陨石抨击在一起。以两人的手掌与拳锋为中心,气劲猛地炸裂开来,磅礴气机仿佛将这片黑沙白雪地化成了湖面,而他们二人交锋的一掌一拳便是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头,掀起滔天狂澜,地面起伏不定,黑沙白雪狰狞曲扭,一圈一圈朝四周荡去,震天巨响传遍荒野,一名武士的尸体被卷入这四散而开的气机中,顷刻间身体连人带甲化为齑粉。
光头汉子冷笑着与小六以掌换拳,黝黑精干的脸上冷笑连连,六子轻轻皱眉,咬紧牙关。
“娃娃,这拳头有几分意境,勉强能说得过去,内力心法也上了门道,就是拳头和气劲的配合太糟糕,全被我一掌轰碎!别硬撑,骨头断了就断了,也别忙着接骨头,待会儿还得再断几根!”话音刚落,以压倒性优势接下六子一拳的公冶鹰一把按住六子面门,与对付小五一般,雄浑大力狂.泄而出,将六子也朝小五方向轰去。
接着,公冶鹰化为一道残影,朝那两名江湖后生所在之处冲去。
他知道到了到了他这般境界的武夫对战起来,些微的气机渗漏都能将寻常武夫肉身洞穿,为了不波及到寻常武士,还是先把这两个勉强能让他提起点兴趣的后生弄到别处吧!
估摸这两掌也就把他们轰退五百丈罢了。
如今这江湖凋零得太厉害,真让他索然无味。
能让他提起十二分注意的,只有那深居皇宫的大太监郭阿蒙了吧!
可问题是,就算他打起十二分精力,也无法战胜那妖孽般的老太监。三十年前他是天下第二,而天下第一那家伙独自一人杀穿了一千三百多甲士,好生威风,说要一路杀到皇宫去,杀到皇帝老儿面前,让那堵死了江湖源头的老太监血溅朝堂。
结果呢,到了老太监郭阿蒙面前,几十招不到,便被一巴掌拍碎了脑袋!这还能玩?
只求那老太监已经老得不像样子,连路都走不动!虽然他年纪比郭阿蒙还高,只是看起来是个中年汉子罢了。
收拾了这两个小娃娃,还清了李暹人情,然后就逍遥事外等死吧!郭阿蒙活着一天,他就战战兢兢不敢出来,生怕被砍下脑袋传首江湖,落个晚节不保!
公冶鹰桀桀笑着,脸上的笑容将光头上刺的那只鹰扯得振翅高欲飞,与这荒凉白雪别样相合。
远处,大风起,缓坡顶上伫立一道黑影,大麾被风卷起,露出一丝猩红。
郭阿蒙布满皱纹的脸上似笑非笑,双手十指相对,好似一只囚禁飞鸟的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