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了鹰,丢了脸,亏得这次出山没人看,要不他公冶鹰也得落个晚节不保的笑柄!被两个后辈搞的灰头土脸,这还能玩?
他哪里能想到这胖子竟会把自个埋在地下,藏严实了,跟打洞老鼠一样阴他一把!能在地下潜藏这么久,这份敛气龟息的功夫也算了得。
他再次伸手虚空一握,一柄白雪凝成的刀浮现手中,上前几步一脚踏在小五胸膛上,刀锋抵在小五脖颈,“爷爷我割了你这大好头颅,拿去当球踢,如何啊?”
“唉,孙子太不孝顺了,竟要割爷爷头,孽畜啊孽畜!”小五哼哼唧唧不知死活道。
公冶鹰恼怒,有这么断句的么?
他举刀便刺,半点也不像再听这胖子满嘴乱喷。
刀还未至,只听得这胖子如杀猪般嘶吼:“郭阿蒙爷爷,您老人家再不出手,小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公冶鹰瞳孔瞬间缩小,生生制住刀势,原地转着圈儿四周环视,如一条追逐自己尾巴的狗。
这天下,他不怕官府,不怕朝廷,甚至不怕皇帝,唯独惧怕大宦官郭阿蒙。
郭阿蒙这三个字,听在他耳朵里,简直就是最可怖的梦靥。
他曾不止一次听说,之前最后一次武评,评出了天下前十,九人都死于大宦官之手,被传首江湖枭首示众,唯独差他一人头颅,是为大太监毕生憾事。
再定睛一看,脚下该被千刀万剐的胖子早已一溜烟抱起双足尽废的瘦子夺路而逃。
公冶鹰彻底恼羞成怒。
今日被这后生数次羞辱戏耍,真当他公冶鹰是泥菩萨没半点火气?哪怕要追到天边,也要把这两个后辈生撕了去!
“用郭阿蒙来诓骗我?呵呵,今日就算郭阿蒙亲自来了,也救不了你们!”公冶鹰咬牙切齿。
身后飘来淡淡两个字:“是么?”
公冶鹰惊骇——何时到他身后?
他转身后退两步,眯眼凝视来人,头发雪白,脸上皱纹交错,双手插在袖子中,佝偻着腰,一脸咪咪笑,像个闲来无事的富家翁。他身上一袭大红袍子在一片白雪中甚是鲜艳耀眼。
“别瞅了,老夫就是郭阿蒙。”老头呵呵笑道。
错不了的,御前总管大太监,皇帝掌印大貂铛,五千宦官之首,相传侍奉皇族同时也是攀附龙运吸附龙气的江湖第一人,郭阿蒙!
公冶鹰手中凝结成的白雪长刀顷刻化解,双腿颤抖发软,直欲跪下。
老太监摊开手,指甲锋利,十指相对构成笼子形状,笑眯眯道:“当年老夫整治江湖时,立志要将所谓的天下前十齐齐打个遍!传首江湖这个先例是老夫开的,自当要用你们这天下前十的脑袋,金贵!凑来凑去就凑了九个,硬是差一个找不着,老夫一直实为遗憾,今日能在风烛残年之际幸会公冶先生,老夫实觉欣喜!”
“得了你的头颅,当年最后一次武评这天下前十就凑齐全了,你们这百年江湖,再无一条野鲤作祟,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做皇甫氏的一池家鲤!”
“嗯,也该向陛下提议,焚毁天下武学经典,秘籍心法,不留一本,让这世间再无剑客仗剑走天涯,再无刀客长刀卷龙雪,再无武夫之力乱国乱法,再无独身事外逍遥天边之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梵阳皇甫氏,万世不替!”
老太监絮絮叨叨说着,好似在指点一卷锦绣山川画卷,瑰丽绚烂,雄伟壮哉!
他顿住话头,抬眼瞥了公冶鹰一眼,冷笑:“还不逃?”
像是得到准允,公冶鹰拔腿就跑,半点不回头。
鹰鼠游戏,瞬间颠倒。
老太监长吁短叹,“公冶鹰算是百岁的老家伙,我老人家也快八十岁了,年长二十岁,这腿脚就真不够看了!”
循着公冶鹰的背影,片刻功夫,他已逃窜近百丈。
老太监举起手,搓指成刀,直指天际,毫无匹练光华,却气势磅礴犹如手举万钧山岳。
他的手当空挥下,呈手刀开碑之势,好似小儿打闹,不见半分出彩之处。
轰——似有天雷坠落大地,老太监单手劈去的方向,大地赫然撕开一道可怖豁口,深不见底,瞬间向前绵延百丈。
而疯狂逃窜的公冶鹰,在那道裂缝之上好似纸片糊成,脊背裂开,鲜血淋漓,惨叫声埋没在大地劈裂的隆隆震响中。
老太监重新双手插入袖中,沿着一手造就的鸿沟向前走去,喃喃自语:“天下万般武学,修至化境,无非一个还朴归真罢了。老夫跺跺脚,天地都要抖三抖,就是这么个理!”
“天下第二公冶鹰,你这颗大好头颅,老夫就收下了!”
“郭爷爷只手开天的功夫,真给小子开了眼界!”抱着六子一溜烟跑路的小五瞅着罪魁祸首被弄死,兴冲冲跑回来,乌七八糟的脸上满是贱艳笑容,“郭爷爷放着我来,老子要拿这老不死的脑袋当球踢,一路踢回帝都!”
“呦,你们两小子,没死在公冶鹰手里,也算有点本事!”郭阿蒙呵呵笑道。
他仰起脸,雪花轻轻飘落脸上,冰冷凄凉,“我该是梵阳江湖最后一个老不死的了吧?这百年江湖,由我郭阿蒙收官,不算枉然!”
不远处,小五对着公冶鹰的脑袋连撕带拽,生生拔下了那刺了苍鹰的头颅,一脚踢出,噗噗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