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儿子,一位太子两位藩王,突然就觉得自己老了。忽地一想,过了今年,他就在这皇位上坐了二十一年!二十一年啊,人生有几个二十一年?终归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洪连!”皇帝唤道。
隐在帷帐后的红衣蟒袍小步快趋而来,俯首听命。
两天前,他终于成为了御前总管大太监,衔令皇宫五千宦官,坐到了与大宦官郭阿蒙相平的地位上,换上了这身令多少人眼红又畏惧的大红蟒袍。
“从今天起,你的主子便是太子皇甫泽宇。”皇帝淡淡说道。
“陛下,只要您一天是陛下,奴才便服侍您一天!”白洪连细声说道。
“呵呵,现在泽宇是太子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你不着急去表明心意?等天下昭告后,去他面前一表忠心的如过江之鲫,那时再去,就是锦上添花多此一举!”皇帝似笑非笑地说。
“奴才只记一个主子,便是您!”白洪连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小心说道。
伴君如伴虎啊!他暗暗想道。
“你有这份心思就够了。”皇帝笑容缓和了些,“现在你是宦官之首,御前总管大太监,掌印大貂铛,统领皇宫五千宦官。”
“马上就是新年,新桃换旧符,皇宫里的面孔也该换一换了。”
“陛下是说郭阿蒙郭公公?”
“嗯。”
“郭公公擅自出宫,回宫这么些天,也不见来向陛下谢罪,身为宦官,竟不遵主令,的确该罚。”
“郭阿蒙啊,是看着朕长大的,又看着朕几个儿女长大,可以说现在皇甫氏皇族这些人,都是被郭阿蒙一手照料养大。他不来见朕,朕不怪他,他是个玲珑心巧的人,知道朕的心思,见与不见,这份香火情总归是断了。但这杯鸠酒,朕已斟下,他不得不饮,即便朕也于心不忍,可宦官乱政,有违朝纲历法,法不念情,朕身为帝王,只能硬忍铁面。”
“这杯鸠酒,你替朕送过去吧,看他饮下,再稍一句话,皇甫家欠你太多,无以回报,朕有愧于你!”皇帝说道。
“是。”白洪连突然涌出一股惺惺相惜来,郭阿蒙的下场,也许就是他的下场。为皇甫家尽心尽力一辈子,到头来饮得一杯毒酒,可悲可怜可叹。
宦官命贱如狗,若不自怜谁人怜?
皇帝起身离开皇座,白洪连孑然而立,久久难以释怀。
一直候在养心殿外的大皇子看到二皇子出来,上前一步,低声痛斥道:“皇甫泽宇,现在你满意了么?”
已贵为太子的二皇子平静道:“很满意,今后还劳烦睿王与本太子一并治理梵阳。”
一声睿王,听在大皇子耳中犹如刀绞。
“那解药拿来!”他摊开手掌,双目怒睁,“我知道你心思阴沉,没想到你为了皇位连下毒这种龌蹉之事都干得出来,皇甫泽宇,你狠啊,算你狠!”
“为江山社稷着想,小痛而已。”二皇子从怀中摸出一个铜绿小瓶,放入他掌中,“这是一个月的解药,只要你不乱我大事,以后的解药我会按时给你。”
“什么?这不是解药么?为何不能根除?”他心中更怒。
“难得给鹰套上枷锁,怎会舍得让它再飞走?”二皇子冷声道,“我给你下的毒是冰寒粉,进入体内无法化解,无法排除,只得靠解药维持。解药若是供不上,你的血就会渐渐凝固,浑身冰冷僵硬,变成一具僵尸。所以,你若想活,就听我命令做事!”
“你我是兄弟,为何如此对我?即便我看不惯你,我也未用过如此下作的手段……”
“我厌烦了,不想再等,不想再跟你周旋,这样简单明了做事,我会轻松很多。”二皇子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像埋藏在雪地里的铸铁。
大皇子凝视他的眼睛,恨声道:“你变了,皇甫泽宇!我一直将你当作一个喜欢跟我作对,性情略有顽劣的弟弟,没想到你是一条毒蛇,一条潜藏在暗处的毒蛇!你变了,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我是皇甫泽宇,是梵阳帝国二皇子,现在的太子,未来的梵阳皇帝,如假包换。”他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滚,我皇甫文恺与你今后恩断义绝,不再是手足!”大皇子愤愤呵斥道,转身便走。
二皇子心头突然一悸,猛地伸手捂住了胸口,那一瞬胸口钻心得疼,兄长的愤怒仿佛灼伤了他。
下一刻,他的面庞又变得平静如死。
只是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而已,哪里来的心?哪里来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