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啊,等你遇见了你的真命天子,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过你这份心倒是难得,本公主会一直记着的。”苏思曼半是正经半是玩笑,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便问,“碧玺,你不是说你的故乡是在雍凉么?怎么会就没有亲人了?”
“公主有所不知,奴婢自小跟娘亲和哥哥生活在一起,虽然十分清苦,却也其乐融融。这样的生活状况在奴婢五岁那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那个我连样貌都不记得的父亲派人找到了娘亲,将我们接回了家。虽然我娘亲是名义上的正妻,我爹却嫌她色衰,从不正眼瞧我娘亲,对我和哥哥也十分冷落。几个姨娘和异母兄弟都瞧不起我们。我们在那里备受欺凌,几个异母兄弟都看我和哥哥不顺眼,经常欺负我们,哥哥为了保护我,经常跟他们打架。为此不知道被爹痛打了多少回。
“哥哥因是家里的嫡长子,更被几位姨娘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被他们三番五次地加害。最后哥哥便是被他们给害死了,娘亲气不过,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而去。世上待我最好的两个人都被他们害死了,我那时候想,活着真是受罪,干脆我也死了算了。但我不能白死,就算我死,也要为娘亲和哥哥报仇,所以我就弄了些砒霜加在饭菜里,将几个姨娘和异母兄弟都药死了。我朝着胸前捅了自己一刀,躺在我娘亲坟前等死。实在是那时候还太小,力气不够大,加上又捅错了方向,竟没死成,又被我爹捉了回去。本来以为我爹肯定会打死我的,谁知他却没有,还请了大夫给我医治。后来我才知道,我放的药分量太轻,根本就没毒死他们。
“我也知道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家里怕是再容不下我了。所以等我伤势好了些,我爹就宣布跟我脱离了父女关系时,我一点也不觉意外。这世上我便再没有其他亲人了,碧玺一直视公主为唯一的亲人,若是连公主也嫌弃碧玺,要赶碧玺走,碧玺真是不想活了……”
说到这段伤心往事,碧玺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止都止不住,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悲绝。
“对不起啊碧玺,我……我不知道……”苏思曼有些慌了手脚,从没想过碧玺身世这样可怜,自己这一下戳到她的痛处,无异于是在她内心里那道伤口上又抹了一把盐。
“不怪公主,是奴婢自己命不好,不干公主的事。其实碧玺这辈子能侍奉公主左右,已觉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不敢再有其他奢望。只求公主不要认为碧玺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女,不要将碧玺赐给别人。只要能伺候公主,碧玺就别无所求了。”碧玺紧紧抓住苏思曼的手,抽噎着,两个纤细的肩膀哆哆嗦嗦,显然心内波动极大。
“碧玺——”苏思曼哽咽着低唤了一声,将她的头轻轻揽着,枕着自己膝上,心头一时五味陈杂,很不是滋味。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啊。
碧玺嘤嘤饮泣良久,慢慢才止住了哭声。
苏思曼心里头这时候盘旋了一个疑问,见她情绪渐渐趋于稳定,小心斟酌了语气,问道:“碧玺,后来你怎么又入了宫,还学得一身好武艺呢?”
碧玺微微叹了口气,擦了擦眼下泪痕,“我一直流落街头,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靠着沿街乞讨过活,要不是好心人搭救,险些就死在路边。我也过怕了那种日子,想着娘亲生前提起过,她在楚国还有亲人,我便拿着她临死前给我的信物,来了楚国投奔亲戚。
“那时候我才知道娘亲竟是高门富女,为了跟爹在一起,才离家出走的。外公外婆就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听到娘亲的死讯,哭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唉,此后我便住在外公外婆家,他们待我极好,我也在他们的关怀下渐渐走出了悲伤。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外公外婆相继离世,舅父继承了家业。他待我还算不错,但是舅母非常讨厌我,因为外公临死前将家里一部分产业划到了我名下,她便因此怀恨在心。
“她想将我赶出去,只是每次都被舅父拦下了,没有得逞。舅母为了我的事,经常同舅父吵得天翻地覆,我夹在中间总觉很为难,却也没有办法。正好那时征选宫女,每户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必须将适龄的女孩送去参选,舅父的女儿与我同龄,也在征名册上。舅父舍不得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舅母便怂恿舅父,要我替表姐入宫。我想也许只有我入了宫,才不会再给舅父添麻烦,所以就答应了,这便入了宫,认识了公主。
“至于习武的事,还多亏了太后娘娘成全。公主自小多病,皇后娘娘又去得早,太后娘娘向来就待公主格外好。公主打小就被别的公主皇子欺负,太后娘娘不能随时看护着公主,又对公主放心不下。见奴婢伶俐,便吩咐奴婢保护公主安危,特许宫里的公孙娘子教奴婢武艺。想来奴婢跟公主确实是有缘,不然又怎会从万里之遥的雍凉一路到了大楚的深宫呢。”
“看来冥冥中,果然有很多事是早就注定了的。”苏思曼神思飘渺,低低自语道。她想到了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或许,这也是冥冥中早就注定的,注定了她要在另一个空间里有一回截然不同的人生,注定了要与一些人相遇相识,注定了一些纠葛牵绊挣不脱。
“公主,在想什么呢?”看她想得出神,碧玺抬头问。
“没什么。对了碧玺,咱们这儿有香料吗?”苏思曼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赶跑脑子里的杂念。
“好像没有,用完了。”碧玺想了想才回答,主子有时候说话还真叫人反应不转。
“那你去司宫台领些香料来,可不能让这香炉子空着。”苏思曼微笑道。
“是,奴婢这就去。”碧玺站起身,情绪已然平复,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一阵轻风似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