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苏思曼伏着脑袋嗡嗡地问。
“太后娘娘。”冯绾绾道。
“这么晚了太后娘娘还出来做什么啊?”苏思曼又问。
她自然是不晓得每月的初一太后都要去宫外的皇家寺院——万福寺烧香请愿,跟姑子们谈经论佛,每次基本上都是这个时辰才回宫。
冯绾绾没吱声,只低头规矩地跪着。
说话间太后的仪仗已经行至跟前了,冯绾绾婉声道:“参见皇祖母。”苏思曼也回过神来,跟在冯绾绾之后也喊了一声。
“是你们两个啊。都平身吧。”太后伸手轻轻拍了拍驾辇前端的横木,抬辇的太监便将驾辇轻轻放下了地。“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冯绾绾见苏思曼不答话,便上前一步回答:“今日陪姐姐在各处转了转,刚刚到了嘉恒殿,姐姐说要看看殿前那盏燃灯,”冯绾绾伸出纤纤细指向不远处那盏于数盏灯中脱颖而出的燃灯一指,“随后便去里头向母后请安,方才出来便遇到了皇祖母。”
苏思曼是打定了主意装傻不说话,应付太后的事儿就交给冯绾绾得了。太后素日里就待冯绾绾颇好,自己懒得掺和,还是老老实实当傻子,少说话为妙。
皇太后抬眼望了望那盏斑斓耀眼的灯,出了一会神,问了句不相干的话,“刚才哀家远远地瞧见一个人从嘉恒殿出来,是谁啊?”
“回皇祖母的话,是洪太尉。”
太后面上一寒,一撇嘴,唇边的皱纹抖了抖,发出一声冷笑。
不远处一高一矮两个人加上一个掌灯的太监,向这边走来,是太子梁少钧和十一皇子梁少恒。
兄弟二人恭恭敬敬给太后请了安,太后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花,向两人招了招手:“钧儿恒儿,你们过来,让哀家看看都长高了没。”
梁少钧梁少恒依言走近了几步,太后摸摸这个的手,又摸摸那个的脸,一脸慈爱,看着梁少钧问:“钧儿,你身子才好些,秋夜里寒气有些重,怎么还出来?”
梁少钧道:“不碍事,刚刚有人到庆延殿跟孙儿说母后凤体抱恙,孙儿过来看看。”
太后冷笑:“刚刚不是还跟她的狗腿子密谋么,竟然生病了?哀家倒是想瞧瞧她是真病还是心里有鬼装病,摆驾嘉恒殿。”
这会子苏思曼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早想回去吃东西,可看冯绾绾的样子似乎还不想走,大有返回嘉恒殿的态势,再说太后的驾辇已经起行,找不着合适的机会请辞,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后头。
太后梁少钧兄弟还有冯绾绾都进了皇后寝宫探视,只有苏思曼呆在前厅,不大会功夫梁少恒也出来了,大约是嫌呆在里头太无聊。
他不待见苏思曼,自然也不愿跟她同处一室,便昂着脑袋到外面溜达去了。
苏思曼百无聊赖地数着屏风上水墨画里轮廓不大明朗的山丘,也不知数到多少座山头了,终于听到里面太后说了声“你自管好好歇着,朝中的事就暂时放一放罢”,纷乱的步子从里面踏出来。
出来时还是之前那宫女来送,太后向苏思曼问了声“恒儿去哪了”,苏思曼只憨厚地笑着道“大约捉老鼠去了”,话才刚刚说完,那“捉老鼠”的小孩就蹦到了跟前,鼓鼓地瞪了苏思曼一眼,然后一支箭似的嗖地黏到皇太后身上撒娇去了。
“皇祖母,恒儿也要一盏一样的灯!”梁少恒一面撒娇地摇着皇太后胳膊,一面将手往前殿檐子上一指。
“好啊。”太后慈爱地摸摸孙子的头,转脸对冯绾绾道,“绾儿,回头你给恒儿做盏一样的灯给他耍吧。”
苏思曼心里一紧,只见冯绾绾脸色大变,面如土色,半晌没言语。冯绾绾一向来都是端庄大方的,几时见过她这般骇然失态的模样,可见心虚得很,苏思曼手心里也冒了一把汗,悄悄拉了拉她衣角。
冯绾绾白着一张脸,哑声道:“做这灯十分复杂,且难度极高,一个不留神便会做走样。原是一时兴起才设计了这灯的,如今具体细节却记不大清了,孙儿怕做不出一样的……”
“怎么会,”太后兴致看来不错,挑眼看了看檐子上那灯,道,“你既能做出第一盏来,做第二盏第三盏自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正好哀家那里还有些做燃灯的材料,明日你就过来吧,哀家也很想知道这灯是如何做出来的。”
冯绾绾骇然跪倒在地,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却不说话了。
“绾儿你这是怎的,起来说话。”
冯绾绾犹自跪伏在地,抖作一团。
太后终觉出了眼前这异样的情况,眼风扫了扫冯绾绾身后的香织。香织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已跪倒在主子身后。
“请太后娘娘恕罪!那灯并非出自良娣之手,是……是……”一咬牙,又磕了个响头,“奴婢怕良娣做的燃灯不能入选,便擅自偷偷请宫外的工匠做了这盏灯,上交时将良娣亲手做的灯调换了。此事与良娣一点干系也没有,全是奴婢一人之过,望太后娘娘明鉴!”
苏思曼傻眼了,这到底是哪出?难道真应了那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能让冯绾绾背这黑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