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咙里好像被什么哽住了,抓着茶盅的手,竟有些不稳。
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颇有几分无语凝咽的味道。苏思曼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突然被什么恶狠狠地揪了一下,痛,却酥骨。
“杏儿。”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走下楼梯,宛如一阵清风。
苏思曼眼睛一阵酸涩,她避开了他的视线,低敛了目光,强迫自己镇定。
他已经到了楼下,声音出奇地柔和:“杏儿,最近受累了,瘦了好多。”边说着话,他已经踱到了近前。
她明明记得他从前说话的时候,声音一直凉凉的,不带什么感情。虽不是冷冰冰地拒人千里之外,却是不含一丝暖意,让人难以靠近。她有些不习惯他的口吻。
苏思曼暗暗做深呼吸,平顺心气,这次不避不闪抬头看着他,笑靥明媚:“太子殿下倒是别来无恙,看样子,也十分康健,气色倒比从前好了许多。”
梁少钧嘴角抽搐,俊挺的眉微微动了动,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化作了一声叹息:“杏儿——”
“崇哥哥在哪里?”苏思曼锲而不舍。
她突然换了个亲昵的称呼,故意问得很急,面色焦灼,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真急切,还是自己装的。但不管是真急还是假急,这都是挫败梁少钧傲气的有效方法。因为,她注意到他脸色顿时黯淡得如同一张薄纸。
她就是想让他知道,从前她像个傻瓜一样在乎他爱他,现在不会了,她喜欢的是别人,再也不是他了。任何一个男人看到曾经对自己服服帖帖温柔顺从的女人,眼里再也没有自己,而只有旁人时,都会受不了的。不管他对这个女人是在乎还是不在乎,都会受不了。这是因为男人天生的占有欲受到了伤害,本能地会愤怒,会生气,会有挫败感。苏思曼太了解这一点了。
她就是要报复他。
是的,她要报复他。
因为,她依然恨他。
看到他黯然的神情,苏思曼觉得无比地痛快,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感涌遍了全身,令她四肢百骸都舒坦无比。
她傲然地注视着他,他却在她的注视下,微微扭开了脸,他的那张苍白俊秀曾经让她百看不厌的脸。
这个举动引得苏思曼更加快意恣肆,血管里所有的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了。原来报复一个人,这样畅快。
明明是处在仰视的弱势,却有俯视的强烈快感。
“他就在楼上。”梁少钧凉凉地回答。
“能劳烦太子殿下带我去看看他么?”
“好。请随我来。”
苏思曼放下茶盅站起身,面上没什么表情,委实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刚刚还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中,那丝快乐却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想到梁少钧苍白的面容,黯淡的眸子,她心里却又浮起了一些失落惆怅。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有些讨厌自己。
报复了他又能如何,她要他的惭愧又有何用,死去的人不会死而复生,活着的人却也不能快活。
感情的事就是复杂,有时候明明觉得达到了目的,却又似乎离自己想要的相去甚远。感情变化带给人的微渺而难以捉摸的感受,往往瞬息万变。
苏思曼撇了撇嘴,暗暗叹气,都是可怜人罢了。自己是,他又何尝不是。
只是有些人,有些事,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见到皇甫崇时,他依然闭目沉睡,脸色有些发白,额上沁着些细密的汗珠,脸上隐隐笼着黑气。
“这是怎么了?为何还没醒呢?”苏思曼急切地问,这回可不是装的,全是真情流露。
“他受了内伤,体内两种毒融合交杂,毒性极大,先前服了消腐还魂丹,得过一阵,丹药与毒性相抗之后,才会苏醒。杏儿,你不要担心,他没事的。等他醒来,便什么事也没有了。”梁少钧温言相慰。
苏思曼感激地朝他点点头,一别数月,感觉他变了许多,简直完全不像从前的梁少钧。
她掏出手绢,坐到床沿边上仔细为他拭去汗珠,十分温柔。梁少钧立在她身后,默然看着,神思有些恍惚。
蠡垣看着主子飘忽的眼神,知道他思绪已走远,可能正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看着他隐藏怅然的神色,不禁心下黯然。
碧玺看看主子,又看看太子,心中也是百感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