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苏思曼才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落水大概已经有三分多钟了,这个绑匪一直埋在水下没冒头。而且他不像一般人那样,落水后死命地扑腾。苏思曼明白了,这人不但会水,还是个高手,闭气能闭这么久,不是高手是什么!可如果这个游泳高手抱定了必死的心,非要拉她垫背……那她就别想再活命了,只要他一直扯着她腰间的羁绊,她肯定会被淹死的。
苏思曼背脊里直冒冷气。
浪头又高又急,张牙舞爪叫人无处可逃,只能在它的魔爪下起落颠沛。一个巨浪下来,两人都被淹到了水下,偏偏又不偏不倚撞在礁石上,王霄珏此时似乎突然开了窍,改变了要与苏思曼同归于尽的主意,竟用力将她往外推了一把,碰撞到礁石的冲击力几乎全落在他身上。苏思曼被他一推,避过了礁石的撞击,脑袋反而有些懵了。
他一定是被浑水灌晕了,所以一时糊涂改了主意,一定是的!
苏思曼心头一阵狂喜!不趁着这个时候扔掉这个累赘,等他回过味来非弄死她不可。苏思曼立时向右边游去,刚游了不到两尺,突然发现游不动了,腰间被勒得死死的。伸手一摸,缠在腰间的绳索崩得死紧,透过混浊的河水隐约可见绳子就连结在两人之间。苏思曼心里顿时亮如明镜,这回她终于忍不住狂骂起来。
玛丽隔壁!!!玛丽隔壁!!!
被这混蛋阴了!
敢情那小子一直埋头在水下就没干好事,将绳子另一头绑在自己手上。这意思很明白,俩人是绑一块了,要死一起死,要逃命,苏思曼也休想撇下他一个独活。苏思曼算是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自知伤重,要凭自己之力决计没可能游回岸边,苏思曼受的伤轻一些,且会水,只要跟她绑在一起,她就没法撇下他不管。他早看出来了,苏思曼为了活命,就会拼了命地带着他一起往岸边游,这样他也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也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苏思曼终于大爆粗口开骂了。她本身就胳膊被砍了一刀啊玛丽隔壁,还要带着这个砍她的死鬼逃命——偏偏这死鬼还是一百多斤的大老爷们!她真后悔把匕首给扔了,要是匕首还在手上,她一定毫不犹豫先给这小子补一脚,再爽快将那绳子一刀两断!
苏思曼也明白为什么他会替她挨那撞到礁石的苦了,原来是要让她保存点体力好带他一块儿逃命。亏她刚还以为他糊涂了,玛丽隔壁,天下果然是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死小子,都伤得要死不活了,还敢阴她,真特么太会算计了。
苏思曼实在是气得头晕,边骂边呛浑水,直到又一个浪头盖过来,将她又逼到了水底下。苏思曼死命地踩水,拼命地划水,终于扛住了向下沉的力道,渐渐又浮出水面,这么来回了几次,她也没力气骂人了,乖乖地划水。呛了半肚子水,脑袋还算清醒,多少有些庆幸王霄珏突然想开,改变主意不寻死了。老实说,她宁愿拖着这么个累赘累死累活游回岸上,也不想当他的垫背做个冤死鬼。这家伙可恨归可恨,到底还不完全是个混球。
王霄珏伤势过重,可能陷入昏迷了,刚开始还能自己踩水来的,后来没动静了。苏思曼游得很吃力,衣服也被挂花得差不多了,袖子被扯断了,伤口就大喇喇露在外面,那肉都泡得腐白腐白的了还一直往外淌血。失血加上负重,苏思曼在惊涛的拍打下拼命地挣扎,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游不动了,马上就要死了,身子沉重无比。那混浊的河水好似一眼望不到边际,一直在嘶吼奔腾,而她就像一根小小的木头,只能随着那惊涛骇浪沉浮起落,根本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每当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就不断给自己打气,不时想想梁少钧的音容笑貌,想想冕儿稚嫩的面庞,如此求生的意志便又被激发了出来,被抽走的力气便又会一点一点聚集回来,能支持着她再游一段。
终于过了风急浪高的漯河九道湾河段,到了水势平缓许多的尧水河段。苏思曼已经被折腾得再没半点力气,再也游不动了,只能勉强抱住一块浮木听天由命。
要死就死好了,她已经尽了全力了。老天爷要是要收她,再怎样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苏思曼吃力地回头看看身后,王霄珏仰面朝天无知觉地闭着眼,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知怎的,苏思曼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这回真的是死里逃生。还好身边还有这么个人,虽然如今生死不明,可这一路要不是有他,她被那些礁石撞也撞晕了,那些撞击都是他默默地承受了的。
若那时当真撇下了他,她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王霄珏绑着绳子的手腕无力地水面上沉沉浮浮,牵带着苏思曼抱着浮木的身躯也有些动荡。她来不及再体会一把劫后余生的辛酸,眼前一黑,终于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