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过啊,前几日刚来过。就是他前脚刚走,景泽他们那帮混小子也后脚跟着走了。唉,现在的年轻人啊……”账房又摇头。
苏思曼已经无心再问,拉了碧玺便直奔仲晔离宅邸。远远地,就看到那崭新的匾额上挂着的孝花,横在墨色的匾边上分外扎眼。苏思曼心中一凛,随即想到可能是在为皇甫陨办丧事。他们胆子也真大,皇甫陨可是逆贼啊,虽然梁肇为了皇家威严,也为了朝堂安定,并未死抓着自己的傀儡替身不放,没深究其族人,但是仲晔离他们也该知晓,他父亲的后事,是决不能大操大办的,以免招人眼目惹来不必要的是非。所以为皇甫陨办丧事的可能性其实不高,那会是谁呢?难道是渊四娘追随她丈夫共赴黄泉了么?
几乎是在看到那扎眼的白色之时,无数念头涌上苏思曼脑海。她加快了步子,只想马上一探究竟。
然而,当她走过中庭,到了被暂时改造成灵堂的客厅时,她那上佳的目力,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大厅正中央灵位上的名字。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那黑色遒劲的字,纹理细致木色的底,却是那样分明——仲晔离,三个斗大的黑字映在她瞳孔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苏思曼脑袋轰地一下,短促地陷入了真空状态。
碧玺唇齿间逸出一声复杂交错的低呼,掩唇时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灵堂内麻衣素发的渊四娘缓缓转过身,遥遥地看着她们。这木讷呆滞的一眼,却像一把刀,剜在苏思曼心口,钝痛自脚底腾起。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位母亲幽怨的一双眼。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仲晔离……真是意外……真是……突兀……他怎么就死了呢?苏思曼有点不信。她几乎是冲进了灵堂,还未盖棺,她一眼便认出了静静躺在那儿的人是谁。
真的……没有错。
仲晔离就好像睡着了一样,面上神情很安详,似乎并不怎么痛苦。只是,那脸色白得过了分。从外面完全看不到伤口,保全了他完美的容颜,可惜了,那双妖孽的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再无法睁开了。
苏思曼在这里见到了皇甫崇以及他的父亲祖父,另外林家父女也在。苏思曼终于知道了一些内幕,她派皇甫崇仲晔离去转移老皇帝,结果消息却不知为何人泄露了出去,半途上遭到了截杀,而这一队绝顶高手当中,赫然便有五皇子梁少轩的身影。双方拼死厮杀,伤亡俱是不轻,皇甫崇中了他们的卑鄙暗算,自保尚且吃力,更顾不上支援仲晔离,最后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仲晔离死在梁少轩手里。而在两败俱伤之际,又杀出一队人马,将老皇帝劫走了。
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最后这一拨人,必是蠡垣一行人。
那日在西宫地下室中,苏思曼同蠡垣密谈时,在场的就只有三个人。泄露消息的不可能是蠡垣,苏思曼自己就更不会说出去,那么就只有一个人泄密的可能性最大。苏思曼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梁少轩会放了丁小强,是的,一定是惠妃,一定是她出卖了他们。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仲晔离,死得好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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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已然赐婚,又下令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订婚仪式,还邀请了各国常驻京师的使节参加。突厥方面的代表便是赫尔扎和伽赫哲,这两人宴席上神色颇为尴尬,估计是感到脸上无光。他们可能还有点纳闷儿,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王子殿下,那可是高贵的可汗的子孙,怎么反而叫外国的皇帝给赐了婚,而且王子殿下好像还挺高兴,没一点抵触情绪,这像话么?
苏思曼心情抑郁,宴会上总是走神,喝了许多酒。是的,她想把自己灌得烂醉,最好是能醉个三天三夜,便不用面对短期内再一次的别离。
因为订婚仪式之后的第二日,蠡垣碧玺等人便要启程了。
离别的情形是最让人感伤的,才死了一个仲晔离,如今碧玺卿染蠡垣也都要一起走了,苏思曼心里就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了似的。那惆怅一直绕在她周身,剪不掉甩不脱。
这惆怅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得信,林夭夭与皇甫崇正式订婚的消息方才冲淡了一些。他们还要过两年才成亲,苏思曼想,到时候她一定要去喝他们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