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甚好!”姚石简短四字回答了她的问题,脸色却肃然起来,“只是,阿家,晋阳的帐目却不好!”
元秀早已猜到:“昭贤太后自本宫母后去世,便以惠妃之位代摄六宫,皇家的产业如皇庄之类的帐目也是管熟了的,她既然觉得本宫封邑的帐目不清楚,甚至到了需要派人去查的地步,自不会错。”顿了顿,元秀见自己这么说了,姚石还是脸色难看,不由诧异道,“莫非瞒报数量极多?”
“阿家。”姚石迟疑着,却叹了口气,“确实是瞒报,只不过,与昭贤太后并大娘早先预计的相反,不是报少,而是刻意多报!”
元秀一怔:“什么?”
“以大唐如今的地力,寻常情况下,亩产约为一石,最高不过二石,后者自然是风调雨顺的时候了,而阿家的封邑晋阳地处广平,又有汾水经流,原本不说多,亩产一石四五分,总是有的。”姚石接过采绿递上的茶水润了润干渴的喉舌,细细说给养在深宫的小主人听,“前年的时候报上来的帐目已经是按着一亩一石,比往年都少了三成,那时候昭贤太后就怀疑过,只是当时先帝去世尚不足年,太后心神恍惚一直没来得及处置,到了去年,竟变成了一亩九分!太后担心阿家吃亏,这才叫人过去查!”
“那么晋阳那边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元秀蹙着眉问。
姚石面露不忍:“今春整个关中雨水不足,耕种艰难,粟种撒下也难以存活,晋阳那边犹以为甚,实际上,从前年起,亩产就已经只得八九分,而去年更少,今年……若不是大娘过去亲眼看到,怎么也不信,偌大的原野上,就算是上田,竟也只有稀疏绿意!若是原本就瘦且干旱些的下田,却是一片荒芜!照这个势头看,秋熟的时候平均下来未知能否收足五分?”
采绿吃惊道:“既然遭了天灾,那边为阿家打理田产食户的人为何不据实禀告?难道是怕阿家惩罚他们才隐瞒的吗?”
“绿娘说的不对。”姚石摇头,“奴路上听大娘说,这是因为为阿家打理封邑之人早些年就有贪贿之举,原本阿家年幼,因晋阳离长安略有距离,他又做得一手好帐,故此一时间竟无人察觉,原本他们以为阿家深受大家疼爱,就算下降开府,以大家对阿家的怜爱依旧会叫阿家住在长安可以时常见面,只要阿家不去封邑,而帐目清晰,他们在晋阳自然可以高枕无忧,谁想到从前年起雨水一直不足,去年冬末之时汾水甚至露出了两岸的河床!因此造成亩产降低,若据实以报,长安自要去人处置,少不得撞破他们的罪行!所以他们竭尽全力的凑足与往常相似的数目送上,以图混过,哪知连续三年如此,委实掩盖不下去了……”
元秀听着,怒气逐渐凝聚至眉心:“凑足?他们不是连本宫之物都敢贪吗?难道为了蒙混竟然舍得拿出自己家私来凑足?”
“奴才和大娘并昭贤太后身边的齐总管到晋阳时,正见到他们打着庆贺阿家及笄的名义向封邑中的百姓按人头收取银钱。”姚石低声道。
“哐啷!”
雨过天青绘月下寒梅开放的茶碗被怒不可遏的摔在地上,元秀气得差点没晕过去:“该死!”
“这些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私下吞没阿家财货不说,居然还敢污蔑阿家清誉!”采蓝和采绿亦是怒容满面,正要上前劝慰元秀,却见元秀猛然站起,拍案大怒:“你辛苦一下,先别休憩,跟本宫去紫宸殿,本宫要当面将此事回五哥!请朝廷派御史并能吏前去晋阳,彻查此事!”
姚石将空了的茶碗放下,起身拱手道:“奴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