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听说皇上今晚仍要宿在瑶华宫,方才的不快和醋意顿消,翩然施礼,甜甜地道:“臣妾恭送皇上。”
来兴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头脑里迅速地闪过一个念头:芙蓉的人看到门边摆着的三颗石子,找上门来了。他揉着惺松的睡眼,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是同在延英殿当差的小宦者庞明。
“来掌书,皇上已到了延英殿,谢大人差小的来叫您马上过去。”庞明不知因何显得甚是慌张。
来兴儿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打着呵欠问道:“今儿不是宣政殿大朝会的日子吗?怎么皇上又来了咱们这儿?”
庞明见来兴儿一副睡意未消的懒散模样,愈焦急地催促道:“您赶紧的吧。皇上龙颜震怒,正在对林树大人脾气呢,景公爷也在,去晚了小的怕您承受不起皇上的责罚。”
来兴儿听说景云丛也被皇帝召到了延英殿,料想是前方战事不利,遂急忙穿戴停当,临出门顺势瞄了一眼门边摆着的三块石子,跟着庞明一溜小跑到了延英殿。他人还未进殿,就听到殿内传来柳毅的声音:“林大人,在下也以为您此举甚是不妥。身为朝廷宰辅,每日里值守朝房,皇上念其辛劳,令内厨房出堂食以供之,此为朝廷礼敬臣下之成例,所谓高官厚禄以待贤者是也。林大人倘一定要辞,在下认为,宜辞宰辅之位,而不宜辞君上所赐厚禄……”
来兴儿悄悄地走入殿内,见林树正跪在皇帝面前,柳毅和景云丛一左一右坐在皇帝的下。紧挨着殿柱据一小案而坐的韦敞瞅见来兴儿进来,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跟前来。
这时,只听跪在当中的林树开口说道:“愚下并非不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为臣者不当仵命相辞的道理。某之所以要辞皇上所赐堂食,乃是因时而的无奈之举。柳大人有所不知,近些年朝廷连年兴兵省莅职以来,查阅历年帐薄,现左藏库中早在先帝晚年即已入不敷出,各路平叛官军,朝廷所供粮晌尚不足半,致使各军为自筹粮晌,屡屡侵夺当地百姓财产,百姓叫苦不迭,皆视官军如寇仇。
而今,河陇一带屡受吐蕃侵扰。即如昨日,中书省接陇右节度使六百里驿传:吐蕃最精锐之天蝎军突破我星宿川隘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我鄯州和沙州两座城池,朝廷已失河陇这所天然税仓,财税所倚,尽在东南诸道,受扼于槽运淹滞,彼方之贡献能如期运抵关内者十不一二,致使畿内物价沸腾,民不聊生,京畿尚且如此,更遑论河北诸道了。
陛下,请恕愚臣直言,叛军至今未平,究其根本,尽在于此。而与前方兵无粮草,民不聊生同时可见的是,东、西两京甚至各道府内,因官宦而巨富者随处皆是,淫逸奢侈之风甚嚣尘上,宰臣一人朝房效命而坐享十数人,甚至数十人之供馔,朝廷栋梁尚且如此,更何况文武百官?某所以上章劝皇上废除堂食供馔,实欲以此为群臣立一楷模,力求去奢持俭,开新朝之气象。柳先生之言,恕某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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