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颜祯终于开口,江宁这才收回心神,扭头说道:“颜老先生,不知道您此次喊我前来,所为何事?”
“收徒。”
颜祯的话,开门见山,反倒弄得江宁有些措手不及。
“收徒?什么收徒?颜老先生的话在下听的有些不太明白。”江宁糊涂地问道。
颜祯笑笑,右手轻轻拢了拢胸前的那一缕银白长髯。“才思敏锐,可以后天锤炼,但胸怀天下,却是天赋之禀。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下联,但所谓‘窥一豹而见全身,见一粟而观沧海,观一叶而知秋’,小中见大,正是此情此景。”
“颜老先生谬赞了,在下只是听闻颜老先生提及当今圣上,有感而发罢了。”江宁婉转地回绝着颜祯的收徒想法。
开什么玩笑,莫名其妙跑来一个老头,纵然你是什么文昌伯,也不能说收徒就收徒吧?
你想收徒,我还不想找师父呢!
此刻江宁的想法若是让前面前殿内的那些年轻子弟知道了,一个个肯定会立马抓狂起来。他们每人争着抢着也在等的机会,到了江宁面前却避之唯恐不及,简直是气煞旁人!
颜祯年纪也不是白活的,自然听明白了江宁话中弦外音,当即猜到了江宁的顾忌。
“呵呵,你有所顾忌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我这么一个老头子突然冒出来要收你当徒弟,换成谁也会嘀咕三分的。”颜祯笑笑,一言戳穿了江宁的心思。
随着颜祯一笑,先前那种诡异的压抑感骤然消失,总算是让江宁暗暗松了口气。
“先生误会了,在下并非这个意思。”
纵然心里是这么想的,江宁也不会这么承认的。“之前颜老先生您出了上联,在下实际上脑海中是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半点思绪,更不会什么诗词做赋的本事。真的是听到颜老先生您提到武帝文治武功彪炳千古,脑海中灵光一闪,这才有了那副下联……”
“对,我要的就是这个灵光一闪!”颜祯执拗地说道:“若不是这个灵光一闪,老夫也断然不会如此冒然决定收你为徒!毕竟你是什么身份背景以及过往,老夫可以说是丁点不知,但也就凭那一句‘日照龙鳞万点金’,老夫才敢放心地收你为徒。”
听着颜祯明显是有些前后矛盾的话,江宁不由眉头一皱,难以理解。“既然不了解我,那又为何凭借着一句话就能放心收我为徒?颜老先生,在下听了实在是费解。”
“‘日照龙鳞万点金’!方外的那些鼠辈,又岂会有这般胸襟跟眼界!”颜祯下意识地愤愤然说着,似乎又感觉自己说的有些多,涉及到了一些不应该让江宁知道的东西,当即不再多言语什么。
方外?
颜祯所说的方外,可是之前江婉儿提到过的方外修士?
听着颜祯无意间提到的“方外”这两个字,江宁不由心神一动,感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自己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难道跟大汉王朝皇室有关?
不然的话,为什么一个堂堂文昌伯,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大汉王朝疆域偏东的十河城,却不是安稳地在洛城内享清福。
再看看对面颜祯一脸严肃没有继续言语的模样,江宁知道自己就算是多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考虑到若是答应下颜祯的收徒要求,天知道将会被卷入多大的乱子里面。为了自己的安全,江宁也决定万万不能去趟这趟浑水!
“颜老先生,能得到颜老先生您的赏识,那真的是江宁三生万幸,但江宁实在是一介武夫,粗鄙莽撞,能对出‘日照龙鳞万点金’的对子,也是依仗着颜老先生的提点。此刻颜老先生想要收在下为徒,那真的是让江宁诚惶诚恐。但江宁毕竟才疏学浅,若是真的到了颜老年生门下,那以在下目前浅显的才学,只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最终反倒绒衣堕了颜老先生的名望。”
自始至终,江宁的话都是在为颜祯考虑着,他心中清楚,这些儒家大师也许不会在意自己的生命,但一定会在意自己的名声。所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大抵跟这个是一个意思。
“眼下小子知道了颜老先生的心意跟赏识,万望颜老先生能给在下一点时间,回去通读一遍四书五经,诚然不会明白,但至少读过圣贤书,心知圣贤事,将来听颜老先生教诲,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贻笑大方之家。”
江宁虽然嘴上说着自己粗鄙莽撞,但是每一句话都是在情在理,而且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从间接给颜祯一个感觉,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而是通晓不少儒家经典。也正是因为自己通晓一些儒家经典,所以更加重视尊师重道,不希望给颜祯丢脸。
听完江宁的话,原本还因为对方不答应自己的主动收徒邀请而有些恼火的颜祯,脸色一下子好看了许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既然你如此想,那我若是还执意的话,反倒是不妥了。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是这般道理。也好,那老朽就给你一段时间读书,一段时间后,你我再秉烛夜谈一番,也是一件乐事。”
见颜祯总算是松动了想法,江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是大汉王朝的文昌伯,若是他真的执意要做什么,就凭他江宁或者一个小小的江家亦或是一个不大的十河城,颜祯完全不会放在眼里!
别的不说,单单朝廷派遣给这些高官重爵的贴身护卫,就能轻易碾杀了一座十河城,即使是到现在江宁都没有见过那个贴身护卫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那……不知颜老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江宁试探着问道。
颜祯摇摇头,抬头看了看早已经黑下来的夜色,淡淡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
“晚辈告退。”
江宁抱拳一礼,等到离开草屋后,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湿透了……
寂静的回廊上,漆黑一片,看不见半个人影,除了一种不知名的冬虫偶尔叫一声外,悄然无息。
顺着回廊来到前殿,之前在这里聚会的一众十河城年轻子弟早已经散了宴席,大殿内一片杯盘狼藉。出了前殿大门,江宁顺着通道一路来到城主府大门,跟门口的守卫打声招呼,这才出了城主府。
离开城主府,江宁看了一下冷清的街道,一辆马车略显突兀地停在了城主府门前街道的东头,似乎是担心被人注意到,马车一半的身子都藏在了小巷里面,只有前面的马匹跟车夫露在了外面,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人……